我站在青山大剧院的铁门前,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月光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门匾上投下斑驳阴影——原本刷着金漆的青山大剧院五个字,不知何时被藤蔓缠成了扭曲的心渊祭场,那些深绿色的枝桠正顺着门柱往下爬,触到我手背时,竟传来黏腻的湿冷,像谁在暗处吐了口唾沫。
哥哥。
我猛地攥紧铁门。
这声轻唤太像妹妹了,可她三年前就该被装进那个红木匣里。
老皮从我的大衣口袋里探出头,胡须抖得像根小弹簧:别发怔!
鼠群刚探完路,地板下的阵活了,踩上去会听见你最怕的动静。它爪子扒着我领口,尾巴尖指着剧院侧边的破窗,阿影已经翻进去了,那雷符烧得藤蔓直冒青烟。
惊云在脚边低鸣,雷光从它瞳孔里漫出来,像两盏小灯笼。
我蹲下身摸它耳朵,皮毛下的雷核在发烫——这崽子总爱把最烈的光留给我看。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着铁锈味涌出来,舞台正中央的幕布早烂成了碎片,惊云的雷光扫过去时,我猛地顿住。
重叠的人影浮在半空中。
穿病号服的老周张着嘴,他被电疗时我就守在观察室,当时他喊的被电流撕成了碎片;捡垃圾的王伯脖颈歪向诡异的角度,那天张阎的人把他拖进后车厢,他的破蛇皮袋里还滚出半块发霉的月饼;还有我妈,她临终前攥着我手腕的指甲印,此刻正随着人影的晃动在我皮肤上发烫。
这些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安宁医院的电疗记录。阿影的声音从舞台右侧传来。
她踩着腐烂的木板跳下来,掌心雷符的蓝光映得她眉骨泛青,他们的脑电波被刻进了地脉。她抬手一劈,雷印炸在舞台中央,碎木片飞溅的刹那,地板下浮出暗红的阵图,
我跪下去。
那些原本该是滋养城市的心脉古阵,现在像条被剥了皮的蛇——中央裂开道深不见底的缝,黑雾正有规律地吞吐,像在呼吸。
白芷跟着蹲下来,她眉心的红纹突然烧起来,我看见她睫毛在抖,眼泪砸在阵图上,溅起细小的黑泡:不是抽记忆......是收病。她抓住我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恐惧、悔恨、执念......这座城所有烂在心里的病,都顺着地脉流进这道缝里。
空心老僧呢?阿影的雷符在指尖转了个圈。
白芷突然抬头,瞳孔里映出我身后的影子。
我转身时,后颈的汗毛再次炸起——那道僧影就站在幕布残骸里,双手合十的位置空荡荡的,本该是头颅的地方,悬着团蠕动的黑雾。
他留了影子守门。白芷的声音发颤,替玄冥宗守。
我摸向胸口的《地仙遗训》。
书脊烫得厉害,青铜钥匙从书页间滑出来,坠在我手心里像块烧红的炭。
翻开的那页墨迹正在扭曲,新的字顺着血线爬出来:一、断流;二、清淤;三、归心。
断流要关七处地脉分流点。阿影扯下一缕头发缠在雷符上,现在全城断电,我们连地图都摸不全。
老皮地叫了一声,从我的肩膀窜到阵图边缘,爪子拍着裂开的木缝:鼠道里有死脉!
三十年前修地铁的人用混凝土封了,要是能炸......
我去。惊云的雷光突然暴涨,它用脑袋撞我的手背,喉咙里滚出闷响。
我摸到它后颈的毛在抖——这崽子总学不会藏情绪,上次为了帮我引开护工,它的雷核烧了整整三天。
不行。我按住它的脑袋,指甲陷进它软毛里,雷核要是伤了,你得睡三个月。我抬头看阿影,她正用雷符烧着缠上脚踝的藤蔓;看白芷,她还跪在阵边,红纹已经漫到了锁骨;最后低头看老皮,它的灰毛被黑雾熏得发暗,我有别的办法。
银火从我的指尖冒出来。
这团火跟着我三年了,最开始只能烧张纸,现在能舔着我的手腕烧,疼得我直咬牙。
我把银火按在《地仙遗训》上,书页腾地烧起来,可墨迹反而更清晰了——那是我在安宁医院的第三年,蹲在墙根听老皮说鼠语时,突然涌进脑子里的共情。
怕吗?我对着阵眼轻声问。
裂缝里的黑雾顿了顿。
我怕。我想起妹妹最后绣的小草莓,线头还扎在我指腹上;想起爸妈倒在血泊里,我蹲在餐桌下数他们的血滴,数到第七十八滴时,张阎的皮鞋尖踢开了门;想起安宁医院的护工捏着电疗棒笑,说小疯子,叫爸爸就不疼。
这些情绪像涨潮的海水,顺着银火和书页的缝隙,往阵眼里灌。
黑雾开始翻腾。
我听见婴儿的啼哭,是幻影在尖叫;听见老周的,这次终于完整了;听见王伯的,他说那是要留给孙子的。
裂缝发出刺耳的嘶鸣,像谁在刮玻璃,我感觉有冰凉的手在拽我的魂,可银火更烫了,烫得我眼眶发酸。
你竟用凡人情绪反噬心渊?
黑雾使者从裂缝里踏出来。
他的青铜面具上沾着血,骨杖敲在阵图上,溅起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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