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石破天便点齐了麾下最能战的老底子“夜不收”以及新整编中所有敢于拼命的悍卒,凑足八千精锐,携带了仅能维持十日的干粮和尽可能多的箭矢火油,毅然北上。
他们没有旌旗招展,只有一股沉凝的、如同赴死般的决绝之气。
他们的第一站,是接应已成孤岛的幽州。
当石破天部队顶着风雪赶到幽州外围时,看到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城池多处坍塌,烽烟未熄,城墙上遍布焦黑和暗红的血迹,守军和百姓的尸体层层叠叠。
残余的守军不足三千,个个带伤,眼神麻木,主将更是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是石……石将军……京城来的石将军吗?”那守将看到援兵,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紧紧抓住石破天的手臂,“冯帅……殉国了……弟兄们……尽力了……城……守不住了……带……带百姓走……”
石破天虎目含泪,重重点头:“放心!老子带你们杀出去!”
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休整。
石破天立刻下令,放弃幽州!
能带走的伤员和愿意跟随的百姓立刻集结,带不走的粮草军械,连同这座残破的雄城,一把火点燃!
冲天的烈焰和浓烟,既是践行“坚壁清野”的策略,也是为这支悲壮的撤退队伍,点燃了最后的烽燧。
狄虏前锋很快追至,看到化为火海的幽州和正在南撤的队伍,立刻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般扑了上来。
石破天亲自断后,他如同磐石般立在队伍最后方,手中长刀挥舞,每一次劈砍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冲在最前的狄虏骑兵连人带马劈翻在地!
麾下的“夜不收”老卒们更是悍勇无比,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且战且退,用弓箭、弩机、乃至临时挖掘的陷坑,不断给追兵造成杀伤。
战斗异常惨烈。
每一次接触,都有忠勇的士卒倒下。
撤退的路上,洒满了鲜血,丢弃了无数破损的兵甲和倒毙的尸体。
石破天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最重的一处是左肩被狼牙棒擦过,皮开肉绽,但他哼都没哼一声,只是用布条死死勒住,依旧冲杀在最前线。
他们就这样,用生命和鲜血,一步一个血印,将狄虏的主力死死咬在身后。
狄虏急于追击,却又被这支如同附 骨之疽的断后部队不断骚扰、迟滞,推进速度大受影响。
另一边,“迁都”二字,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冰水,瞬间在京城内外掀起了滔天巨浪。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刚刚看到一丝安定曙光的百姓,再次陷入了末日般的绝望。
勋贵官员们则各怀鬼胎,有的慌忙收拾细软,有的暗中联络旧主,有的则冷眼旁观,等着看陈策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乾元殿内,灯火彻夜未熄。
陈策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喉头的腥甜,伏在地图上,与吴文远、赵铁鹰等人紧急商议着南迁的每一个细节。
路线、粮草、护卫、沿途接应、江南的安置……千头万绪,压得人喘不过气。
“军师,南迁路线,走陆路还是水路?”吴文远声音沙哑,眼底布满血丝。
“主力走陆路,经河南,入淮西,再渡江至金陵。水路为辅,运送重要物资和部分老弱。”陈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关键是速度!必须在狄虏突破燕山防线之前,拉开足够距离!”
“河北三镇那边……”赵铁鹰面露忧色,“张节度已经公然叫嚣,要求朝廷留下传国玉玺和半数府库,否则休想通过他的防区!”
“他做梦!”陈策眼中寒光一闪,“告诉张节度,玉玺没有,刀剑管够!他若敢拦,便是与北狄合流,天下共击之!同时,把我们掌握的,他与北狄使者私下接触的证据,‘不小心’泄露给李节度知道。”
“是!”
“江南那边呢?海路运粮是否顺利?”陈策更关心这个生命线。
“第一批粮船已过登州,一切顺利。但第二批……漕运总督那边似乎有所察觉,沿江关卡盘查骤然严厉起来。”
“不必管他!”陈策断然道,“等我们到了江南,再跟他算总账!让粮船绕行,避开主要关卡,不惜代价,也要把粮食运到金陵!”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京城如同一架被强行驱动的破损机器,在绝望和混乱中,开始了艰难的运转。
赵铁鹰带着最精干的察事营好手,再次潜入河北,在刀锋上行走,执行着分化、恐吓、拖延的致命任务。
而吴文远则留在了风暴眼的中心,负责最繁重也最危险的撤离工作。
组织车队,清点库藏,动员人员,安抚(或者说压制)恐慌的民众和心怀叵测的官员。
每一刻都面临着物资短缺、人手不足、乃至内部叛乱的风险。
陈策坐镇中枢,统筹全局。
他几乎不眠不休,脸色苍白得吓人,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阿丑默默地守在一旁,递上汤药,准备简单的饭食,在他偶尔因头痛而扶额时,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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