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暗星稀。
赵铁鹰背着那名伤势过重、已陷入昏迷的弟兄,陈策拄着一根粗树枝勉强行走,阿丑则背着她那小小的包袱,紧紧跟在后面。
四人如同幽灵般,避开所有可能有灯火和人声的地方,凭借着赵铁鹰丰富的追踪与反追踪经验,向着西方那片更加黑暗、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山脉轮廓潜行。
每一声夜枭的啼叫,每一次远处隐约的犬吠,都让他们心惊肉跳。
陈策腿上的伤口每一次落地都钻心地疼,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衫,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阿丑更是走得踉踉跄跄,体力很快不支,但她同样咬牙硬挺着,甚至几次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陈策,又怯怯地缩回。
途中,他们险些与一队举着火把的巡山官兵撞上,幸亏赵铁鹰机警,提前躲入一道深沟,才堪堪避过。
趴在冰冷污浊的泥水里,听着头顶官兵的交谈和脚步声,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危险,阿丑吓得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来。
天快亮时,他们终于抵达了黑风山脉的边缘。
面前是更加陡峭难行的山路和弥漫的、带着淡淡腥味的晨雾。
而那名重伤的弟兄,在经过一夜的颠簸后,气息已如同游丝,眼看是不行了。
赵铁鹰将他轻轻放下,探了探鼻息,对着陈策沉重地摇了摇头。
陈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山林间冰冷的空气。
他知道,必须做出抉择了。
“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陈策的声音干涩。
赵铁鹰默默点头,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土坡,用刀艰难地挖掘。
阿丑在一旁,看着那名曾经生龙活虎的弟兄如今毫无声息的样子,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蹲下身,用颤抖的手,仔细地替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襟,从包袱里取出一小段干净的布条,轻轻盖在了他的脸上。
没有仪式,没有墓碑。
一个曾经为青州流尽热血的汉子,就这样被草草埋葬在这荒山野岭。
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走吧。”陈策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土堆,转过身,目光投向云雾缭绕、未知而危险的山脉深处。
他的脚步依旧蹒跚,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损失、牺牲、失败……这一切都没有击垮他,反而像淬火的锤击,将他锤炼得更加冰冷,更加坚韧。
阿丑擦干眼泪,默默跟上。
赵铁鹰警惕地断后。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弥漫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风山脉之中。
寒夜将尽,孤星未沉。
前路漫漫,凶险未卜。
但只要还活着,还走着,就还有希望。
潜龙已入深渊,正等待风云再起之时。
黑风山脉,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充满了不祥与死寂。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如同怪物的触手,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一种陈腐的气息。
浓雾终年不散,能见度极低,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渗入骨髓,让陈策腿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也更加难熬。
这里没有路,只有野兽踩出的依稀小径和陡峭的岩壁。
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
赵铁鹰手持砍刀在前开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感官如同最敏锐的猎犬,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陈策拄着粗木棍,咬牙紧跟,脸色苍白,每一步都牵扯着肋下和腿上的伤痛,汗水浸湿了额发。
阿丑则跟在最后,气喘吁吁,小脸憋得通红,但她始终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掉队,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却努力睁大,紧张地扫视着周围的植物。
“停!”赵铁鹰忽然举起手,声音压得极低。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上一处模糊的爪印,又嗅了嗅空气,脸色凝重:“有大家伙过去不久,是熊瞎子。小心些。”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猛兽。
进入山脉的第二天,麻烦便接踵而至。
首先是迷路。
浓雾和几乎完全一致的地貌,让方向感极强的赵铁鹰也数次判断失误。
他们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带来的干粮和清水在快速消耗。
其次是伤病。
陈策的伤口在潮湿的环境下有发炎的迹象,虽然用了阿丑带来的金疮药,但情况并不乐观,他发烧的频率越来越高。
阿丑自己也因为体力透支和营养不良,变得愈发虚弱。
最大的危机发生在第三天午后。
他们试图穿越一片看似平坦的沼泽地时,阿丑突然脚下一软,小腿瞬间陷了下去!
“别动!”赵铁鹰厉喝一声,猛地扑过去拉住她。
那沼泽吸力极大,阿丑吓得脸色惨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惊呼。
陈策也急忙上前,将木棍递过去。
两人合力,才艰难地将阿丑从泥淖中拖了出来。
她的鞋丢了一只,裤腿沾满了恶臭的黑泥,惊魂未定,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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