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孩子们总是最期待的。左盼右盼,总算等来了元旦。
天还没亮透,沅姐儿和苒姐儿就闹着要起床。伺候的奶娘、丫鬟哄不住,只得给她们穿衣起来。王氏怀孕月份尚浅,怕胎没坐稳,也懒得管她们两个。
李夫人早早起来,让人把正厅里的烛火点得亮堂。指挥着仆妇往供桌上递祭品,由她亲自来摆。三牲摆放在祖宗牌位前,象征着对祖先的敬重,祈求家族和睦长兴。素饼和年糕则象征着“年年高”,寄托着对生活一年比一年好的期望。摆的苹果、橘子等,取其吉祥之意,一般数量为单数。其他还有石盐、乾鱼、枣、栗、榛、鹿脯等。最后摆上“百事吉”,用柏一枝、柿一枚、橘一枚,放在同一个盘子里,先折断柏枝,再依次掰开柿子和橘子,取“柏柿橘”的谐音“百事吉”,寓意新的一年百事顺利。一切齐整,李长晟祭了酒才算全部完成。
孩子们围着祖母要糖糕吃,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祖母祖母,我要那个大的!”安哥儿踮着脚,小手指戳着最顶上那块。苒姐儿仗着个子高,把弟弟往旁边挪了挪,仰着脖子喊:“我先看到的这块!”安哥儿个子小,争不赢姐姐,只知道拽着祖母的裙角,小奶音“祖母祖母”地喊。
李欣月由奶娘带着后来,一进门便闻到糖糕的香味,跑到李夫人跟前乖乖地行了礼:“请祖母安!”然后使劲儿把弟弟抱了起来。安哥儿高兴地喊:“姐姐,姐姐,我要吃糖糕!”
李夫人把糖糕分给了几个孩子,拍了拍手上沾的糖粉:“好了,好了,全分完了,吃完就没有了哦!”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吃完糖糕,又吵着要放鞭炮。李长晟把安哥儿抱在怀里,打算带几个孩子出门。李夫人慌忙拦道:“外头太冷了,快把安哥儿给我放下!”
梁蘅对孩子们哄道:“让福生去买些回来,咱们在院子里玩儿好不好?”沅姐儿最是听话,带头拍手叫好,几个小的也跟着拍手。
王氏坐在一旁椅子上笑道:“弟妹还真是有孩子缘,这几只小皮猴都喜欢她呢!”
晚些时候,正房里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青瓷碗碟里盛着的,都是这岁首最讲究的吃食。一盘蒸羊胛子冒着热气;旁边是撒了花椒的腊鸡;叠得整整齐齐地索饼,配着醋浸的菘菜,清爽解腻;最中间那道糖醋溜鱼,色泽枣红,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梁蘅喜欢这样围聚一桌吃饭,在李家不论是不是节气日子,饭桌上都是这般接地气。完全不像在梁府,越是人多的大日子越是吃不饱,进膳时候的礼仪不雅,还会遭到长辈的训斥。相比之下,李家的孩子过得要自由、快乐得多。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却放了晴,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每个人带着笑意的脸上。今日过节,李夫人准了下人们也置办几桌酒席在大厨房,又给大家伙分发了红包赏银,整个院子喜气洋洋的。外头不知谁家的孩子放的小鞭炮,“啪”地一响,惊得檐下的虎皮鹦鹉扑腾着飞起来。屋里的谈笑声、碗筷碰撞声,混成一团暖融融的年味。
李夫人的酒量很是不错,她和李长晟都饮的是黄酒。梁蘅酒量浅,只敢喝些果酒。王氏有孕在身,便喝着甜汤在一旁陪着说话。
李夫人是又高兴又难过。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承欢膝前,可夫君和大儿子却回不得家,一家人就没有聚齐过。等热闹过了这两日,李长晟又要赴京城,一家子想要过点平平凡凡的生活都如此不易。
李长晟举杯敬母亲:“母亲,儿子敬您,这一年又让您操心劳累不少!”梁蘅也跟着举杯,婆母是她所见过的女子中最通透练达的一位,办事爽利,从不缩手缩脚,教养子女,疼爱而不宠溺。她的嫡母在官眷圈子里素有贤名,她的这位婆母应该更胜于她才对。
李夫人对梁蘅的感情很复杂,又喜欢她又不敢全然放心她。可不管怎样,如今他们夫妻俩这般举案齐眉,她是很高兴的。
“儿啊,去了京城万事要警醒些才好,到底是天子脚下,怠慢不得!”李夫人不放心,已经叮嘱了好几次。
李长晟宽慰母亲:“您放心吧!我晓得的,高大人已托了人照看我一二。”
李夫人已有了些许醉意,牵起梁蘅的手:“你只管放心去,蘅儿在我身边委屈不了她。”
梁蘅也喝了好几杯,虽是果酒可抵不住实在酒量浅,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晕。王氏逗乐道:“弟妹,这是喝了多少呀,可千万别醉了!”梁蘅不好意思得很,笑着放下了杯子。李长晟看梁蘅两颊漫开淡淡的霞色,像春日里被暖风拂过的桃花,晕得恰到好处。她眼波流转间那点微醺的水汽,浸得李长晟心尖忽然软得发颤。想叫她少喝些,话到嘴边却卡在了喉间,这般模样,竟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孩子们填饱了肚子,在席上坐不住。奶娘带着到院子里去玩儿了,福生买了好些小炮仗回来,陪着一块玩儿。翠柳扶着梁蘅从厅里出来,吹了些凉风,脸上没那么烫了。见孩子们玩儿的有趣,便在廊下远远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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