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泗州休整了两日,终于登上了回家的商船。
来的时候,王氏和梁蘅心中忐忑,焦灼得像被河风裹着,悬在半空落不下来。那时看水是浊的,看云是滞的。如今却不同了。
“风大,仔细着凉。”李长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梁蘅身侧,伸手将她披风的系带紧了些。他指腹带着常年握刀剑的厚茧,触到她颈侧时,梁蘅微微缩了缩,耳朵尖悄悄泛起一层薄红。
她转头看他,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这些日子她已习惯了他的照顾,还有他的拥抱和亲吻。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乖乖等着,他可以把一切做好再呈现到她面前。也许是太美好了,她都淡忘了前一段纠结的关于“郭小姐与梁小姐”的问题。偶尔也会在某个瞬间心跳漏一拍,问自己这不是梦吗?
李长晟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梁蘅的身上,阳光穿过她鬓边的珍珠耳坠,在他眼前投下细碎的光。他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以后他不知道,但是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现在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他感觉自己都不像李长晟了,或者说那是另一个李长晟,发现了生活的另一面。
登船不久,不出意外,王氏几人又晕船了。奶娘又忙着煮生姜水给大家服用。福生看翠柳晕得厉害,急得抓耳挠腮。奶娘劝他:“你还是出去待会儿吧,你在这儿晃得她更晕。放心吧,躺会儿就好了。”
梁蘅倒比去的时候好多了,无甚大碍,在王氏身边陪着她。眼看着离家近了,王氏更惦记起孩子们来,身子又不舒服,病恹恹的起不来。竹心和翠柳都好多了,她却躺了一整日也不见好转。
梁蘅担心王氏,跟李长晟商量着哪里能靠岸,把大嫂弄下船去看看郎中才好。可船才启航一天,哪里就能随便靠岸呢,只得再等几天。
梁蘅一边陪着王氏说话一边又把绣绷子拿出来绣着。王氏想起李常晟穿的那身衣裳,赞道:“弟妹的女红当真是精致,母亲就常夸你来着。我看二弟身上的那身衣裳废了不少功夫吧!”
梁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不知道是他,只照着母亲给的尺寸做的。”
王氏本想问一问梁蘅一些私密的话,主要是怕她年纪轻不晓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梁蘅身边有王妈妈,自然是晓得提点她的。做嫂子的问得太多,她脸皮薄伤了面子就不好了。
船行了五、六日终于要靠一处码头补给了。李长晟和梁蘅陪着王氏下了船,找人打听了此地就近的一处医馆,林管家租了辆马车直奔医馆而去。
王氏原本以为多躺躺便能缓解晕船,哪知道这次却比上次厉害得多。身上疲软得很,吃东西也没胃口,再是她身体好也顶不住了。
到了医馆,一位银发鹤颜的郎中正坐在案前打瞌睡。李长晟上前去打了招呼,那老郎中才睁开眼看了看问道:“是哪位要诊脉啊?”梁蘅扶着王氏上前:“老先生,是我家嫂嫂要诊脉。”
那老郎中端坐案前,指了指手边的乌木脉枕。王氏坐到对面,把手腕放了上去,梁蘅上前把一方薄薄的丝帕搭在了王氏手上。只见那老郎中慢悠悠地把手指轻按寸关尺,花白的长眉微蹙,垂眸静听脉象,片刻后缓缓抬眼,望了望病患的舌苔,又询问了几句饮食起居。随后他取过竹制笔架上的狼毫,在泛黄的麻纸上提笔疾书。写罢,他将药方轻吹两下递给梁蘅,才开口道:“这位夫人是有喜了,吃些寻常保胎药即可,忌食生冷油腻便好。”
三人被这从天而降的消息惊着了。王氏唇角已先一步上扬,连带着声音都发颤:“此话......当真?”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一直都盼着能再添个男孩儿,如今这可真是喜从天降。
那老郎中捋了捋白胡子,哈哈笑道:“老朽行医数十载,岂会连滑脉都诊不出来!你这只是时日尚浅,症状不明显。回去好生养着吧!”
三人又惊又喜,连忙向老郎中道谢。药童抓了几副安胎药,李长晟付了诊费和药钱,梁蘅扶着王氏往外走。
忽然李长晟又停住脚步,返回到老郎中的案桌前,拱手道:“老先生,烦请您再帮内子看看。她前些日子不慎落水,虽吃了些药,但至今还偶有咳嗽。”
梁蘅没想到李长晟是帮她求医,有些犹豫是否上前。王氏则推着她:“我瞧这位老神仙医术深厚,弟妹看看无妨。”
李长晟牵她到案桌前坐下,梁蘅伸出手轻放到脉枕上,李长晟将丝帕搭了上去。
老郎中又凝神屏息给梁蘅切脉。过了良久才道:“请夫人换一只手。”梁蘅换了一只手放上脉枕,望了望一旁的李长晟。李长晟给她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
老郎中诊完脉,又看了看梁晟的舌苔,缓缓开口道:“这位夫人想是落水后,寒凉侵入肺腑 ,故而咳嗽难愈,待老朽开几副药便能痊愈。只是你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寒气损了胞宫,怕是将来受孕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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