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 第50章 程原的执念

梁蘅三人飘到的位置已离码头甚远，要到瓦桥关起码还得赶两天的路程。护卫蔡二得知梁蘅醒来，便让奶娘回话给她，是否在此休养等待，他先到瓦桥关报信。

梁蘅才醒还不知王氏的情形，挣扎着就要起来。翠柳赶忙把她按住：“小姐放心，大少夫人无事。昨日你们被流匪困在河边，赵宣和赵富已护送大少夫人到客栈等候。只是林管家还带着人在寻你们，我和均哥儿跟着程公子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

梁蘅一听焦急道：“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赶紧让蔡护卫去找林管家！不，不，赶紧帮我收拾，咱们一起走。”说着就要下床。

奶娘慌忙拦住她：“我的小祖宗，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才刚刚醒来，别胡乱跑了。我让蔡兄弟先跑一趟，你就别操心了。”

翠柳也劝道：“小姐还是安心歇着吧，一会儿程公子把郎中请来再看看，这么凉的河水，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梁蘅无法，只好又躺了回去。当初红儿掉到湖里的时候，她着急担心，却不知淹水是如此可怕和恐惧的事情。昨日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冰冷的河水就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鼻腔里灌满了带腥味的水流，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她的喉咙，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她拼命想挣扎，手脚乱舞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奶娘游到了她的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两人浮浮沉沉，后来又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托起，口鼻终于冲出水面。

梁蘅好奇地问奶娘：“奶娘您怎么会水？我都从来不知道。”

奶娘腼腆一笑：“我啊，自幼长在汴河边上跟着父母打渔下水，后来跟着均哥儿他爹到了南边就再没游过了。”

“难怪您不晕船！”翠柳恍然大悟。

奶娘对梁蘅说道：“我们能得救还真是蔡兄弟的功劳，小姐回头要好好酬谢他才是。这一次也算是大难不死，但愿有后福吧。”

翠柳有些不服，辩道：“若非程公子出手相救，蔡护卫再大的本事也上不了岸呀！”

奶娘深以为然：“这也真是巧了能在这儿碰上程公子，还真是有缘！”奶娘也是很喜欢程原的，小时候几个孩子常在一块儿玩，梁蘅就同程原很是合得来。

“程公子为何到此边境之地来，不应该在书院念书吗？”奶娘奇怪道。

梁蘅刚想解释，翠柳叽叽喳喳地说开了，把程原如何要游学，几时离的家说得清清楚楚。梁蘅笑话翠柳：“你倒是记得清楚，你是他家的丫鬟吗？”

翠柳红了脸嗫嚅道：“程公子不是常到府里来嘛，自然晓得啊......”

梁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离昨日落水已过去了整整一天了。李长威带人在河里搜寻了一夜，一无所获。实在无法才返回码头去等李长晟，他是梁蘅的夫君，只能由他来拿主意了。

李长威出发去接王氏两人的时候，李长晟犹豫过是否同去，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想到人没等到，却等来了这样措手不及的消息。他片刻不敢耽搁连夜骑马赶来。

李长威知道他想与梁蘅和离，可如今人生死未卜，李长晟若是再坚持就太过冷血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梁小姐再说。

看到李长晟来了，李长威赶紧迎上去：“老二，我跟你说，弟妹尚且不知被冲到了哪里，你先把和离的事放一边......”

“救人要紧，哪那么多废话！”李长晟黑着一张脸，越过他哥走到林管家面前，抱拳对林管家道：“林叔，究竟是什么情况？”

林管家一天一夜没合眼，已是疲惫不堪，见到李长晟更是觉得于心有愧，竟有些站不稳，踉跄两步差点栽倒在地上。李长晟赶忙扶住他：“林叔不必过于自责，我都明白。”

李长威吩咐人将林管家送到客栈去休息，他和李长晟带人再去找。

他们站的这一段河道水流甚急，但往下边分支较多，水流会缓一些，兄弟俩商量着：如若已经溺毙，尸身有可能会漂浮到浅滩里去或者被冲到更远的地方；若是还活着，被路过的渔民救了也未可知。

他们兵分两路，李长威带些会水的人手坐船再往下游一路查看，李长晟则带人沿河两岸周围去找。

李长晟此时此刻的心情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压抑和狂躁。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若是能重来，他绝不会写那封放妻书。他宁愿当面跟她说清楚，也不会把她推向这样的绝境。

她是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娇娇小小，害羞的时候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这样的一个姑娘怎么敢千里迢迢跑到这边关上来。

梁蘅他们的确是借宿在一户农家里，程原请了郎中给梁蘅把脉，说她寒气入体，肺腑受损需得好生调养。但此地偏僻，一时之间也没有好的药材，只能开了两副药先吃着。

程原坚持让梁蘅跟他回江宁府，如今她虚弱得很，必须有良医好药才能保障不落下病根。可梁蘅哪里能跟他走呢？她是有夫之妇，不远千里就是为了见自己的夫君，跟别的男人走了算怎么回事！

梁蘅感激程原的好意：“程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此地离瓦桥关不远了，蔡护卫已去报信，林管家应该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到时再去找郎中配些好药，不妨事的。”

程原看着梁蘅疏离又客气的样子，痛心入骨。他已经知道她为何要吃尽苦头到这荒凉的边关来，那个背信弃义的鳏夫怎么配得到蘅儿的真心。

程原出来游历的这几个月，见了很多听了很多他从未了解的人和事，心志已非从前能比。梁蘅已嫁作人妇，他懂得分寸。可明知梁蘅奔赴的是一个深渊，他又怎么忍心放任不管呢。此刻他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求梁蘅平安即可。

梁蘅坚持不接受他的好意，程原甚为恼火。当下也不再与梁蘅多说，只吩咐小厮去准备马车，他打算先将她送到最近的雄州城去再找名医。

梁蘅从未见过程原这般强硬果断，从来他都是谦谦君子，温和有礼。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翠柳觉得程公子说得有道理，小姐身子遭了这么大的罪，赶紧医治才是正事，连忙帮着收拾东西。奶娘左右为难，寻医要紧，可姑爷若寻来了又该如何？

梁蘅见翠柳竟听了程原的话，有些薄怒：“翠柳，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程原一直觉得梁蘅温柔和婉，头一次发现她竟这般固执，急怒之下，口不择言道：“那人都要与你和离了，你又何苦非要找他呢？”

梁蘅犹如被当头棒喝，怔怔地看着程原又扭头看向翠柳。翠柳大骇，心虚地低下了头。

梁蘅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冰窖，冷冷地对奶娘说道：“奶娘，扶我起来，咱们现在就走。”

梁蘅身上还穿着从借宿的农家大嫂那里借来的衣服，奶娘忙把烘干的衣服拿了过来。梁蘅不看程原，只说道：“程公子，你出去吧，我要更衣。”

程原说完那一句便后悔了，立在那里连呼吸都带着发涩的疼。翠柳到他面前劝道：“程公子，您先出去吧！”

程原颓然走出屋子，望着空荡荡的院墙，眼前只有梁蘅苍白的脸庞，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耳光。他怎么能口不择言，将她的伤痛和委屈暴露出来。

梁蘅穿戴整齐，由奶娘扶着走出门来。她被河水伤了肺腑，走动几步已是极为难受。但她还是坚持走到程原面前，缓缓一福说道：“多谢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答。不敢耽误程公子的行程，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管程原接不接受，扶着奶娘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程原没想到梁蘅气性如此大，竟然真的要离开。看到她孱弱单薄的模样，程原心疼坏了。一个大胆而荒诞的念头像暗夜骤起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程原心头炸开：若那人当真与蘅儿和离，他便带她去游历四海，浪迹天涯！程原指尖都跟着发颤，一半是惊，一半是隐秘的、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跃动。这念头太荒唐，可心底是按捺不住的激动，竟生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来。

程原一时间觉得自己意气风发，再不缩手缩脚：“蘅儿，倘若那人当真要与你和离，我......”

梁蘅才听程原开口便脸色大变，正欲打断他的胡言乱语，院墙外伸出一个脑袋对梁蘅喊道：“郭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这北方农家小院的院墙都是黄泥糊的，不过半人多高。院里几人不约而同朝院墙边看去，一个年轻男子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们。

梁蘅惊喜交加，喊道：“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