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微雨：庶女的良姻序章 第48章 梁蘅落水

梁府那边是在十月十三这天才得到消息的。今日是梁老夫人的生辰，不是整寿便未大办，只是家里人小聚一番。

刘妈妈一早便过府来等着拜见老夫人。老夫人不见梁蘅回来很是诧异：“蘅儿为何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妈妈心里怕得扑通直跳，只得说梁蘅陪同长嫂前往边关去探亲，不日便回。又把梁蘅准备的寿礼呈上。

老夫人怒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提前回来告知我和她老子知道？她那婆母怎么能让她出门？”

梁思安和梁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事情梁蘅竟然没回家来告知父母，胆子什么时候这样大了。

刘妈妈可不敢说李长晟写放妻书的事，只得解释道：“大小姐也是担忧姑爷的安危，当时走得急，又怕您老人家担心才没有回来禀告。求老夫人看在大小姐一片孝心的份上，万万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梁思安狐疑道：“边关可是有战事？”

刘妈妈哪里知道这些，答道：“奴婢并不知晓。”

一家人面面相觑，梁纾心里也急，大姐姐做事向来稳妥，怎会一声不吭就走了，难道是有什么事？

今日本是老夫人生辰，却被梁蘅搞得兴致缺缺。余嬷嬷赶忙上前劝道：“老夫人还不了解大姑奶奶嘛，最是心善心软，况且她如今已是李家妇，去探望夫婿不是应当应份的嘛！”

下头众人各有所思，二夫人和三夫人顺着余嬷嬷的话相劝，梁夫人则借口安排宴席离了寿安堂。梁纾和梁筠窃窃私语，梁钰不见梁蘅回来颇有些失望，林姨娘还等着梁蘅回来求她呢！这一下子跑到了千里之外，怎么大姐姐并不像姨娘说的有多在乎生母啊？梁钰都有些怀疑自家姨娘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了。

这些日子林姨娘被夫人禁了足，明面上是让她在院子里好生养胎，实际上把她看得死死的，她想在姨娘屋里多待一会儿都不成。姨娘的肚子六个月了，父亲虽常去看她，却绝口不提留下弟弟的话。她和姨娘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梁钰想着想着，看向三夫人的眼神可怕得吓人。

梁蘅要是知道因为自己搅得家里和府不安，会不会有些小窃喜。从来都是她听话，终于能有一次不听话，这种感觉还挺过瘾。

她们在船上已经有二十来天了，船在中间靠了几次岸，林管家陪着她们到码头上去采买了些东西。各处码头都是人货交杂之地，既有各地特产又有不少没见过的稀罕物。王氏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想给家里几个孩子多买些，要不是梁蘅劝着，她们的行李包袱早堆得老高了。

随着船只不断向北前行，两岸的景色开始逐渐发生变化。河流两岸的树木不再像江南那样郁郁葱葱，花朵也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枯黄的野草和稀疏的树木。更看不见绿油油的庄稼，而是一些耐旱的作物，如高粱等。村庄也变得越来越少，偶尔能看到几座简陋的房子，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天气逐渐转凉，河面上也风高浪急起来，大家都换上了厚实的秋装。王氏念叨着：“出门前也没来得及给孩子们把衣裳做了，也不知母亲忙不忙得过来。”

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梁蘅与王氏朝夕相处，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喜欢她的直率和善良，也羡慕她和李长威的夫妻情深。抛开李长晟不谈，她是真的喜欢王氏和李夫人。在梁府生活了十八年，她都不曾有过这种发自内心的眷念和幸福感，更多的是谨小慎微的服从和忍耐。如果，万一，李长晟非要与她和离，她也是感激王氏和李夫人的。还有这一趟远行，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觉得值得了。

越是快到终点越是让人焦急和激动，王氏反复让竹心清点着东西，生怕漏了什么。梁蘅却忐忑起来，走到船头凭栏眺望，河水浑浊而湍急，两岸萧条荒凉，远处山峦光秃秃的，偶尔能看到几座烽火台矗立在荒野之中，给人一种凄凉而悲壮的感觉。

不知何时奶娘站到了梁蘅的身边，轻轻为她披上了披风。梁蘅是她带大的，心里在想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得到。从小就看出梁蘅聪慧，不仅仅是她听话懂事，更是因为她会思考斟酌，能在那样的一个家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平安长大，很不容易的。

梁蘅转过头对着奶娘笑了笑：“谢谢奶娘！”

“风浪大，别站太久了。我问了船老大，咱们一路过来顺风顺水，倒是比预计的提前了些，最迟明日下午就该靠岸下船了。姑爷说不定已经在码头等着了呢！”奶娘安慰道。

他会来接她吗？应该不会吧，决意要和离的人怎么会等她呢？梁蘅心里迷茫得很，脑子里仅有的李长晟的样子在不断闪回。他在巷子口救过她；他在临水庵帮过她；他与她饮过交杯酒。梁蘅的心突然颤抖得厉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是何时进到她心里去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也渐渐泛起红晕，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竟有些丝丝缕缕的甜。

总以为情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却忘了它更像春天的芽——在你数着日子等待时沉默，在某个转身撞见阳光的刹那，突然就破土而出，带着点怯怯的欢喜和藏不住的生机。

梁蘅豁然开朗，她不是来质问他，她是不想错过他。

其他人辗转反侧，梁蘅却一夜好眠。当船靠岸的时候，大家伙都欢呼起来，在船上憋了近一个月，终于能上岸了。

林管家指挥几个护卫把行李先拿下了下去，又返回来护送着女眷下船。王氏扶着竹心的手，慢慢走下跳板，兴奋地左顾右看。梁蘅和翠柳、奶娘依次下了船，站在岸上才真真实实有了踏实的感觉。

王氏问林管家：“可有看到大爷的人？”

林管家也在到处张望，码头上人头攒动一时还没有发现。“大少夫人，不必着急，先到前面茶寮歇息，待我到前头去看看。”

林管家在前面带路，竹心扶着王氏紧跟其后，梁蘅搀着奶娘跟在后头，翠柳和钧哥儿背着随身的包袱走在最后。忽听翠柳一声惊叫，梁蘅几人忙回头去看，只见翠柳吓得立在当场，均哥儿已经往人群里追去。梁蘅赶忙跑去抱住翠柳，翠柳浑身发抖，哆嗦着说道：“包袱，包袱被抢去了。”

奶娘担心钧哥儿，跟着几步追了上去。梁蘅伸手去拉她，却抓了个空，想也没想便也跟着追去。

短短一瞬间，三人都跑向了堤岸边。林管家大惊，飞身追来，这时人群里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喊道：“流匪来了，流匪来了！”整个码头顿时乱作一团，人们都拼命向岸上跑去。

王氏吓得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住竹心的胳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向着人群大喊道：“蘅儿，蘅儿......”

两个护卫慌忙把王氏、竹心、翠柳和那粗使婆子四人拉到一起，护着她们往外走，另外两个冲到人群中去寻梁蘅主仆。

林管家心急如焚，想把梁蘅拉出人群，却生生被人流挤开。这时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剑，将人群一分为二，被隔开到河边的人群吓得不敢乱动，另一边的人则跑了好远才回头来看。

流匪头子大踏步上前来，满脸横肉，眼神中透着凶狠，对着众人吼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饶你们一条性命。”许多人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林管家看到梁蘅和奶娘被挤到了最边上，再退一步便要掉下河去。流匪当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梁蘅刚刚出于本能跟着奶娘冲了过来，全然不知这样龙蛇混杂的环境藏着多少危险。现在才知道害怕，浑身颤抖地缩在奶娘怀里。

流匪已经在抢前面几个人的包袱了，凡是值钱的统统被他们收入囊中。被抢了东西的人不敢反抗则罢，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众人战战兢兢，低声下气地向流匪求饶。

眼看流匪就要到梁蘅和奶娘面前了，林管家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大胆狂徒，还不住手！”闪身一掌直劈那流匪头子面门。那流匪头子不想还有敢出头反抗的，侧身躲过攻击，挥刀砍来。

有人带头反抗，人群里又骚动起来，有人和流匪争夺着包袱，有人抱头乱跑，一时间混乱异常。

李家的那两个护卫见林管家直击流匪头子，两人心神领会，迅速向梁蘅主仆跑去。

奶娘原本把梁蘅护在怀里，见流匪就要搜身到她们面前，赶忙把梁蘅护到了自己的身后。不想林管家突然发难，受惊的人群像没头苍蝇似地乱跑，有人撞到奶娘身上，她站立不稳后退一步，竟把梁蘅给挤下了河去，只听梁蘅一声惊叫，扑通落水，奶娘慌忙去拉，哪里还来得及。两名护卫大骇，推开人群急速挤过来相救，还没挤拢，又见奶娘纵身一跃也跳到了河里。

梁蘅落水后胡乱扑腾，河水本就湍急，不过片刻已被冲离了堤岸边。两名护卫冲到岸边，只见梁蘅在河中浮沉，奶娘正在奋力游向她。

奶娘竟然会水，实在意外。他们其中只有一人识得水性，立即跳到河里去救人。另一人站在岸边急得不行，突然一个男子冲了过来，他抬手拦住：“你可会水？”急得快哭出声的男子道：“我不会，可我娘在水里......”

那流匪头子武艺甚是了得，又有兵器在手，林管家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竟落了下风。剩下的那个护卫，既担心河里的情况又怕林管家不敌，赶忙上前来帮忙。

流匪头子吹了声口哨，几个喽啰围拢过来。林管家见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二人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再对峙下去耽误救人不说，万一大少夫人那边再有闪失岂不是全军覆没。

林管家给了护卫一个眼神，突然暴起一脚踢翻靠得最近的喽啰，转身便跑，流匪一哄而上向两人追来。两人冲了一段便分头跑开，那流匪头子喝止道：“回来，正事要紧！”几个流匪骂骂咧咧返回了码头。

王氏和竹心几人由另外两个护卫一路护送到了前方的一处低矮密林中躲藏。不晓得梁蘅情形如何，王氏急得团团转，翠柳更是哭得双眼红肿。

不知等了多久，林管家才找到了他们。翠柳慌忙跑到林管家面前跪下：“林管家，我家小姐呢？她在哪里？”

王氏不见梁蘅的身影，心知不好：“二少夫人呢？”

林管家五内俱焚，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扶起跪着的翠柳：“这儿离瓦桥关还有一天的路程，再往前走就有客栈了，大少夫人随赵宣、赵富兄弟俩先到客栈歇息。我带其他人去寻二少夫人。”

王氏大惊失色：“弟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翠柳刚站起来浑身抖得像筛糠，哭求道：“我要去找小姐，我要去找小姐......”

林管家说道：“刚刚流匪作乱，慌乱中二少夫人落了水，王妈妈和蔡二兄弟都下水去救人了，如今尚不知情形如何。”

“啊！弟妹落水了！这怎么得了......”王氏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吓得六神无主。

林管家来不及与他们多费唇舌，吩咐赵宣和赵富俩兄弟把大少夫人几人送到客栈，留下一人保护，另一人速去瓦桥关报信。

翠柳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王氏先走，一定要回去找梁蘅。林管家不敢耽搁，只得带着她重返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