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少年血染苍穹 第86章 导火索

爷爷送的这本集邮册，是林秋心底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禁地。

暗红色的绒布封面，因为年岁久远，颜色已有些发暗，边角处甚至磨出了细小的白色毛边。册子不厚，拿在手里却有种沉甸甸的分量，仿佛承载着比纸张和油墨更重的东西。

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珍邮，却是爷爷一生点滴收集、细心整理的心血。每一枚邮票，都曾被爷爷用特制的小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对着灯光仔细端详过齿孔和图案，再工工整整地贴在对应的位置下方，旁边还用极细的钢笔字，标注着发行年份和简短的说明。爷爷常说，方寸之间，可见世界。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曾是林秋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彩色窗口，透过它们，他想象过长江三峡的壮阔，敦煌飞天的飘逸，还有异国他乡陌生的风土人情。

爷爷去世后，这本册子就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他平时绝不敢带到学校，一直珍藏在书桌带锁的抽屉最深处，只有在夜深人静，感到格外孤独难熬时，才会拿出来轻轻翻看，指尖抚过那些冰冷的纸张，仿佛还能感受到爷爷指尖的温度。

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将它放进了书包。

也许是因为昨晚的训练格外疲惫，也许是因为连日来的压抑让他急需一点慰藉，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某种模糊的预感，让他觉得需要将这份最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他用一件旧衣服仔细包裹好，塞在书包最底层，拉紧拉链。

整个上午，他都有些心神不宁。课间，当教室里重新充满喧闹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厕所或待在座位上发呆，而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悄悄将手伸进桌肚，摸到了那个用衣服包裹的硬壳。

他做贼似的环顾四周。王大壮正和几个跟班在教室后排吹牛打屁，声音很大，没注意到这边。其他同学也各忙各的。他深吸一口气，将集邮册拿了出来，但没有完全摊开，只是放在大腿上，微微掀开绒布封面的一角。

熟悉的、带着淡淡霉味和纸张气息的味道飘入鼻腔。第一页是“祖国风光”专题，那枚“黄山迎客松”特种邮票，松针苍劲，仿佛能听到山风呼啸。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邮票光滑的表面，心神暂时从令人窒息的教室抽离，回到了那个有着昏黄灯光和爷爷温和声音的夏夜。

他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忽略了周围环境细微的变化。

王大壮吹牛吹得口干舌燥，正准备起身去接水，目光随意地扫过全班，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土皇帝。当他视线掠过教室角落时，猛地顿住了。

林秋低着头，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怀念？这表情出现在“林妹妹”脸上，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更让王大壮眯起眼睛的是，林秋膝盖上似乎放着一个暗红色的、看起来旧兮兮的本子，还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着什么。

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和某种说不清的、想要破坏这份“宁静”的恶意，莫名的兴奋瞬间涌上王大壮心头。他放弃了接水的打算，对李亮和孙亮使了个眼色，三人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动声色地朝着林秋的角落围拢过去。

他们故意放轻了脚步，教室里嘈杂的人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林秋完全沉浸在方寸世界之中，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了他腿上的集邮册，以及他自己。

他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王大壮那张带着戏谑和探究的胖脸，已经近在咫尺！李亮和孙亮一左一右站在旁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看好戏的表情。

“哟呵！林妹妹，藏什么好东西呢？看得这么入神？”王大壮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调侃，伸手就想去抓那本集邮册。

林秋的反应前所未有的迅速和激烈！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双臂死死护住腿上的册子，身体猛地向后靠，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惊恐、愤怒和极度抗拒的厉色！那是一种被触碰到最敏感神经的反应，远比平时被欺负时那种死水般的沉默要强烈百倍！

他这过激的反应，反而更加激起了王大壮的兴趣。

“哎呦？反应这么大？看来真是宝贝啊！”王大壮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恶劣，他弯下腰，试图看清册子里的内容，“让哥几个也开开眼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画报吗？哈哈！”

李亮和孙亮也跟着起哄：“就是，壮哥看看怎么了？小气吧啦的！”

林秋咬紧牙关，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王大壮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汗味。他死死护着集邮册，像护着幼崽的母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

王大壮愣住了。他没想到林秋会如此直接地反抗，而且是为了这么一个破册子。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衅，尤其是在两个跟班和全班面前。

气氛，瞬间凝固。一场围绕着这本小小集邮册的风暴，眼看就要在这课间的教室里，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