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少年血染苍穹 第5章 消失的橡皮

那块橡皮，是林秋珍藏的宝贝。

那是城里一位姑姑在他上学时送的礼物，不是普通的长方形白色橡皮，而是一只做成小兔子形状的、带着淡淡草莓香味的粉色橡皮。橡皮用透明的盒子装着，精致可爱，在林秋所在的小县城小学里，算是稀罕物。林秋一直舍不得用，总是放在铅笔盒最里层，偶尔拿出来看看，闻闻那甜丝丝的香气，心情就能好上一些。

这天上午的数学课上，林秋在做练习题时，不小心写错了一个数字。他下意识地伸手去铅笔盒里摸，指尖触到的却不是那只熟悉的兔子形状，而是另一块用了一半、脏兮兮的普通橡皮。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临放学，王大壮“借”走了他的兔子橡皮，当时拍着胸脯说“用完就还”。

课间操的哨声响了，同学们纷纷起身往外走。林秋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趁乱快步走到正和李亮打闹的王大壮面前。

“大壮……”林秋声音不大，“我的橡皮……能还给我了吗？”

王大壮正比划着从电视里学来的武打动作，闻言停下来，斜眼看着林秋，脸上露出一种夸张的疑惑：“橡皮？什么橡皮？”

“就是……昨天借的那个，小兔子形状的。”林秋提醒道，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哦——那个啊！”王大壮拖长了音调，仿佛刚想起来，他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不见了。”

“不见了？”林秋的心猛地一沉。

“对啊，可能掉哪儿了吧。一块破橡皮而已，至于吗？”王大壮语气轻松，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转身就要继续和李亮玩。

“那是我姑姑送的！”林秋急了，声音提高了一些，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王大壮的袖子。那是他珍视的东西，不是“破橡皮”。

王大壮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用力甩开林秋的手：“拉什么拉！我说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怎么，你想为块破橡皮跟我打架？”

李亮立刻在旁边帮腔：“就是，林秋你也太小气了！大壮哥平时给你吃那么多零食，一块破橡皮丢了就丢了呗！”

周围的几个同学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放慢了脚步，好奇地看过来。目光聚焦在林秋身上，让他感觉脸颊发烫。

“可是……那是我的……”林秋的辩解在王大壮不耐烦的瞪视和李亮的帮腔下，显得异常苍白无力。他看到了王大壮眼神里的威胁，也感受到了周围看客目光中的冷漠甚至是一丝嘲笑——嘲笑他的斤斤计较，嘲笑他居然为了一块橡皮“得罪”王大壮。

一种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知道，再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王大壮见他不再说话，嗤笑一声，搂着李亮的肩膀，大摇大摆地往操场走去，留下林秋一个人僵在原地。

整个课间操，林秋都做得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操场地面搜寻，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能看到那抹熟悉的粉色。

然而，什么都没有。

回到教室，他更是把自己座位附近和走廊都仔细看了一遍，依旧没有。

直到下午第一节美术课，需要画图时，林秋才彻底死心。他默默地拿出那块半旧的脏橡皮，一下一下地擦着画错的线条，橡皮屑黑乎乎的，粘在纸上，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快放学的时候，坐在后排的一个平时很文静的女生，趁别人不注意，悄悄碰了碰林秋的胳膊，低声飞快地说：“你别找了……我昨天放学看见……王大壮把它扔进操场那边的垃圾畚斗里了……”

女生的声音很轻，说完就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林秋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扔进了垃圾畚斗……

他想象着那只粉色的小兔子橡皮，带着草莓的香气，和那些废纸、灰尘、零食包装袋混在一起，被倒进肮脏的垃圾池。

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随之而来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更深的绝望。王大壮不仅是霸凌，更是以一种践踏的方式，摧毁他珍视的东西，并以此取乐，彰显自己的权力。

他没有去找王大壮对质，也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起这块橡皮。他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书包，把那份冰冷的愤怒和那个文静女生眼中一闪而过的同情，一起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摸了摸铅笔盒里那块半旧的脏橡皮，知道有些东西，就像那只消失的兔子橡皮一样，再也找不回来了。而隐忍的外壳，在这一天，又无声地加厚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