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少年血染苍穹 第177章 挑灯夜战

月考成绩单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林秋用凶狠和沉默筑起的硬壳，将一种更尖锐的焦虑注入他的血液。那天之后，他明显变得更沉默了，但沉默之下，是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配电房的夜晚，不再只有汗水和喘息声，多了一盏昏黄台灯的光，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张浩对此极度不适应。又一个周五晚上，他百无聊赖地对着沙袋挥了几拳，就觉得索然无味。角落里，林秋蜷在破轮胎上，腿上摊着物理课本和一本写满密密麻麻公式的笔记本，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

“喂，书呆子，有完没完？这破玩意儿有啥好看的？走，去后街台球厅转转，听说来了几个新妞儿。”张浩踢了踢脚边的空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秋头也没抬，铅笔在草纸上快速演算着一道电路题，声音因专注而有些沙哑：“不去。这套题还没做完。”

“操！”张浩烦躁地抓抓头发，“你他妈还真要考高中啊？看看你那手！”他指着林秋左臂，旧伤疤在灯光下像一条扭曲的蚯蚓，“咱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不是靠那些鬼画符！”

铅笔尖在纸上顿住。林秋缓缓抬起头，灯光从他后方照来，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幽暗的火苗。

“浩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拳头，能打退王大壮，能吓住赵猛，甚至能捅穿黑皮的腿。”

他放下铅笔，拿起那张被揉皱又抚平的成绩单，指尖点着苏婉名字后面那一长串接近满分的数字，又划到自己那排中等偏上的成绩上。

“但拳头，能打出这个分数吗？能敲开市重点高中的大门吗？”

张浩噎住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词。他混社会的逻辑简单直接，谁的拳头大谁有理，但“分数”和“名校”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是他从未想过，也无法理解的力量体系。

林秋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路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的伤疤，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剖析：“刀疤强为什么虎视眈眈？是因为我们占的这块地方，有油水。”

“但如果，我们连高中都考不上呢？”他抬起眼，看向张浩，眼神锐利，“初中毕业就混社会？像黑皮那样，今天砍人，明天被砍？还是像后街那些混混，为几十块钱保护费打得头破血流？”

他指了指课本：“考上好高中，考上大学，是另一条路。那条路上，也许不用天天流血，但要用这个。”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知识，是另一种武器。一种更干净，也更厉害的武器。它能让你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服张浩，不如说是林秋在说服自己。他是在用自己最熟悉的生存逻辑，来重新定义“学习”这件事。知识，不再是无用的符号，而是新的力量源泉，是通往另一个战场的通行证，是摆脱眼下这种刀头舔血生活的唯一可能。

张浩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秋，半晌，才嗤笑一声，带着不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说得轻巧！就你那点分数，考个屁市重点高中！别做梦了！”

“所以更要学。”林秋低下头，重新拿起笔，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时间不多了。”

他不再理会张浩，沉浸到那些抽象的公式和符号之中。一开始极其痛苦，注意力难以集中，初二落下的基础像漏水的桶，需要拼命填补。肌肉记忆习惯了爆发和对抗，对于这种需要极度耐心和逻辑的脑力劳动，充满排斥。左臂的旧伤在夜晚会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身体的疲惫。

但他强迫自己坐下去。他把学习当成一场新的战斗。每一道难题都是一个需要攻克的敌人，每一个知识点都是一件需要熟练的武器。他用分析对手弱点的方式分析题型，用制定作战计划的严谨来规划复习进度。困了，就用冷水拍脸；烦躁了，就对着墙壁打几组空击发泄，然后继续坐下。

台灯的光晕是他一个人的战场。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草稿纸上，晕开墨迹。有时，他会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零星的灯火，恍惚间仿佛能看到苏婉在明亮的台灯下安静学习的侧影。那种专注和优秀，像遥远的灯塔，既让他感到差距，也催生出一种不甘的狠劲。

张浩骂骂咧咧地自己晃出了配电房，把门摔得山响。林秋无动于衷。他知道张浩无法理解，就像他曾经也无法理解，除了拳头，这世上还有别的生存方式。

但现在，他知道了。并且，他决定去抓住它。哪怕希望渺茫，哪怕要付出加倍的血汗。

这挑灯夜读的深夜，不再仅仅是为了应付中考。这是一个少年，在血与火的废墟上，艰难地、固执地，试图为自己寻找另一条出路。知识的光虽然微弱，却第一次，真正照进了他黑暗丛林般的世界。

他能否走出这片丛林，尚未可知。但至少，他开始了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