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少年血染苍穹 第102章 沉默的注视

林秋回归课堂后的几天，班级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大部分同学对他是畏惧夹杂着疏远，而张浩，这个同样独来独往的男生，看林秋的眼神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前，张浩对林秋的态度，是彻底的漠然，像看空气，或者教室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两人虽同属班级边缘人物，但张浩的“边缘”带着主动的桀骜和“别惹我”的气场，而林秋的“边缘”则是被动承受的孤寂。他们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轨，互不交集。

但那场血腥的车棚事件后，张浩再看到林秋时，那双总是带着警惕和不耐烦的眼睛里，漠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毫不掩饰的探究。

课间，当林秋独自坐在角落，低头看着桌面发呆时，张浩会靠在教室后门的框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像鹰隼一样，久久停留在林秋身上。他不是在欣赏，也不是在同情，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审视一头刚刚经历过惨烈搏杀、伤势未愈却气息已然不同的同类……或者说，潜在的竞争对手？

张浩自己也是在街头巷尾的打架斗殴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他太清楚那种程度的冲突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普通的学生打架，那是奔着废掉对方去的玩命。王大壮和李亮的伤势，他后来也打听过，尤其是王大壮头上那个口子和李亮手臂上的咬伤，绝不是普通混混打架能造成的。这需要一种近乎疯狂的决心和对自己对别人都极度残忍的狠劲。

这种狠劲，张浩有，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林妹妹”身上，居然也藏着这种东西，而且一旦爆发，如此骇人。

他的目光扫过林秋微微佝偻的后背，掠过他校服袖子下隐约露出的青紫痕迹，最后定格在他那双低垂着、却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冰冷的眼睛上。

“疯狗林”？

张浩心里嗤笑一声。那些普通学生只看到了“疯”和“狗”，被血腥场面吓破了胆。但他却从这片血腥中，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是无差别的疯狂。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精准而酷烈的反击。目标明确，手段直接，不计后果。这种作风，在张浩混迹的那个灰色边缘地带，反而是一种受到隐秘认可的“硬气”。虽然方式极端，但至少，他不再跪着了。

这种认知，让张浩对林秋产生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认同。那是一种对“强者”的本能侧目，是对打破既定规则行为的一种隐秘欣赏。在他简单粗暴的价值观里，敢拼命的，总比只会叫唤的强。

当然，这绝不意味着他把林秋当成了朋友。更多是一种“重新评估”。这个“林妹妹”，不再是那个可以完全无视的受气包，而是一个需要重新界定距离和态度的、危险的未知数。

有一次数学课，老师让学习小组讨论一道难题。林秋和张浩这一组，依旧死寂。张浩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眼角余光瞥见林秋因为试图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橡皮，而牵动了肋骨的伤，眉头瞬间蹙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默默捡起橡皮，坐直身体，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张浩转笔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想起自己上次跟校外混混打架，胳膊被划了一刀，缝针的时候他骂骂咧咧，但眼前这家伙，肋骨骨裂都能忍成这样？

张浩收回目光，继续转他的笔，心里却对林秋的评估，又调高了一档。这人不光狠，还能忍。狠劲能爆发一时，但这种隐忍，往往更可怕。

探究，认同，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些复杂的情绪，混杂在张浩那双桀骜的眼睛里，化作了一种持续而沉默的注视。他依旧不会主动跟林秋说话，小组活动时依旧各干各的，抄作业时依旧理所当然。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林秋能感觉到这道目光。不同于其他人的畏惧或鄙夷，这道目光更直接，更坦荡，甚至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避，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沉默。但在那深不见底的冰冷之下，某种类似于“同类”的微弱感应，或许正在悄然滋生。

在这片被恐惧和孤立笼罩的废墟上，第一道来自外界的、非恶意的审视目光，如同穿过浓雾的微弱灯塔，虽然遥远，却预示了某种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