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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镇北将军府。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边关特有的凛冽寒意。
云赫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批阅着军务文书。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久经沙场的风霜刻在眉宇间，不怒自威。
即便在温暖的室内，他依旧习惯性地穿着轻甲，仿佛随时准备出征。
突然，书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带进一股刺骨的冷风。
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
云赫握笔的手一顿，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来人。
他认得这身打扮和气息，是皇后身边最隐秘的暗卫，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动用。
“将军。”影煞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丝毫感情，“皇后娘娘命属下前来，有要事禀报。”
“讲。”云赫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影煞垂着头，语速平稳却字字如锤，将宛都城中太子因贪污赈灾官银被禁足东宫、皇后被夺权禁足凤仪宫、德妃暂摄六宫之事，原原本本，毫无遗漏地陈述出来。
“砰！”
云赫猛地一拳砸在坚实的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他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
“混账！”他低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他竟敢如此对待清儿和澈儿！他是不是忘了，当年若不是我云家倾力支持，他如何能在那场夺嫡之争中胜出，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若不是我云赫替他守着这北境门户，抵御外敌，他能在宛都安享太平？！”
他来回踱步，沉重的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燃烧的炭火上。
“我云家为他出生入死，稳固江山，他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禁足太子，夺权皇后！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收回我北境的兵权，将我云氏一族赶尽杀绝？！”
影煞依旧跪在原地，如同冰冷的石头，沉默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指令。
云赫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跳动的烛火，眼中情绪翻涌，愤怒、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影煞悄然退下，如同他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云赫立刻召来了他最为信任的几名心腹副将——性格火爆耿直的赵莽、足智多谋堪称军师的孙毅，以及沉稳老练的李贲。
三人进入书房，感受到室内凝重的气氛和云赫脸上尚未散去的怒容，心中都是一凛。
“将军，发生了何事？”孙毅率先开口，眉头紧锁。
云赫将影煞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每说一句，他心中的怒火就炽盛一分，而三位副将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至极。
“什么？！太子被禁足？娘娘被夺权？！”赵莽第一个跳了起来，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大腿，“欺人太甚！陛下这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
李贲相对冷静，但脸色也十分阴沉：“将军，陛下此举，信号已然明确。他偏信宸王，有意打压云氏和太子一党。如今娘娘和太子失势，下一个，恐怕真的就要轮到我们北境军了。”
孙毅捋着短须，眼神闪烁，分析道：“兵部尚书刚刚倒台，太子紧跟着出事，这一连串动作，快、准、狠！背后若没有宸王的推动，绝无可能。王爷，宸王此人，用兵如神，在朝堂之上的手段，亦是如此凌厉。我们若再不有所应对，只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莽猛地站到云赫面前，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与愤慨：“将军！这口气我们不能忍！当今皇帝太过无情无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做得出来！如今他明显偏向宸王，打压太子和娘娘，我们再坐以待毙，恐怕这北境的军权，迟早也要被他收回去！到时候，我们这些跟着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什么好下场？！”
他越说越激动，脸膛涨得通红：“要我说，与其等他来收拾我们，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皇帝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咱们北境三十万儿郎，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何惧他宛都那些老爷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挥师南下，把那个无情的皇帝拉下马，拥立太子殿下登基！将军您就是护国第一功臣！”
“赵莽！慎言！”李贲低喝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岂能轻易出口！”
赵莽梗着脖子：“老子怕什么？事实就是如此！皇帝都不给我们活路了，我们还跟他讲什么君臣之道？！”
云赫听着手下将领们激昂的言论，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清晰。
“孙毅，你怎么看？”他看向麾下最富智谋的将领。
孙毅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将军，赵将军话虽直接，但并非没有道理。陛下如今态度已然明朗，我们若再无动作，确实只有坐以待毙。兵部尚书和太子之事，我们事先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让宸王占尽先机。此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宛都的方向：“时间，确实不站在我们这边。多耽误一刻，陛下和宸王就可能多布置一分。他们必然料到我们会有反应，定在加紧防范。我们必须打他们一个时间差，在他们以为我们还在犹豫、还在筹措之时，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
赵莽立刻附和：“军师说得对！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北军常年与北漓国作战，战力岂是宛都那些承平日久的军队可比？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兄弟们必誓死相随！”
李贲虽然稳重，此刻也被说动，他看向云赫，沉声道：“将军，陛下此举，确实寒了将士们的心。我们北境军为保家卫国，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却落得如此……众将士，意难平啊！”
云赫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多年来的戎马生涯，为皇帝稳固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还有妹妹和外甥的脸庞，以及……皇帝那日渐猜忌冷漠的眼神。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他声音沙哑，“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无回头路。三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云氏一族的存亡，皆系于此……”
“将军！”赵莽急声道，“正是因为关系重大，我们才不能犹豫！难道要等皇帝和宸王的刀架到我们脖子上吗？！”
孙毅也加重了语气：“将军，除了我们自身的兵力，还有一事或可利用。”他压低了声音，“大小姐……如今是宸王妃。”
云赫目光一凝。
孙毅继续道：“她虽嫁入宸王府，但终究是您的女儿，是云家的人。皇后娘娘在宫中，或许难以传递消息，但大小姐在王府内部……若她能从中周旋，传递一些宸王那边的动向，或者在关键时刻……里应外合，对我们而言，将是莫大的助力！”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云赫心中所有的顾虑。他想起了女儿，那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的云氏明珠，本应成为太子妃，延续云氏荣耀，却阴差阳错嫁给了仇敌。若她能在此刻帮助家族……那么………
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从云赫心底升起。他不能再等了！为了云家！为了这北境大权！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面前三位心腹，一字一句，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
“好！既然皇帝不仁，就休怪我云赫不义！”
“传我将令！”他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各营即刻起，以演练和换防为名，秘密向宛都边境集结！所有动作务必隐蔽，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粮草军械，加紧调配！”
“赵莽！”
“末将在！”
“你负责前锋营，给我选出最精锐的斥候，严密监视宛都方向及周边所有关隘动向！”
“孙毅！”
“末将在！”
“你负责制定详细的进军路线和作战方略，同时，设法与我们在朝中的其他暗线取得联系，探听宛都最新情况！”
“李贲！”
“末将在！”
“你坐镇大本营，稳定后方，确保粮道畅通，同时做好应对朝廷任何试探或质问的准备！”
“是！”三位将领齐声应道，脸上都带着激动而又肃杀的神情。他们知道，一场足以改变大宛国命运的风暴，即将由北境而起。
云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北境凛冽的寒风灌入书房，吹动他斑白的鬓发。他望着南方宛都的方向，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野心和决绝。
这把火，就从北境开始烧起！他要让皇帝和宸王知道，云家，才是未来权利的巅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