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为他踏府而来 第166章 真的是珞儿！

大宛的仪杖车队进入西晋，当西晋那越发巍峨繁华的都城出现在眼前时，连胤桁和沈卿尘心中都暗自震惊。

城墙加固增高，街道宽阔整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百姓脸上虽谈不上多么富足安乐，却也没有饥馑之色，秩序井然，与数年前印象中的西晋相比，确实气象一新。

“看来，这位‘白先生’，不仅擅权谋，于内政经济一道，亦有不凡建树。”沈卿尘在马车中，低声对胤桁道。

胤桁面无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如此能耐……

入住西晋安排的驿馆后，接下来两日，是例行的五国盛典，无非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以及各国使臣之间虚伪的寒暄与试探。

胤桁身为大宛皇帝，自然是焦点之一，西晋皇帝萧瑾易亲自作陪，胤桁始终保持着帝王的威仪与冷静，与萧瑾易谈笑风生，仿佛两国之间从未有过龃龉。

言谈间不乏炫耀西晋近年功绩之意，但对那位关键的“白先生”，却只以“国之干臣”一语带过。

那位传闻中的“白先生”，连续两日均未在公开场合露面。

“陛下，这白先生架子倒是不小，连五国盟会都不现身。”沈卿尘低语。

胤桁站在窗前，望着西晋皇宫的灯火，眼神深邃：“无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明日，我们不必参与那些官样文章，去市井走走。”

第三日，胤桁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锦袍，仅带着沈卿尘和几名伪装成随从的暗卫，信步走出了驿馆，融入了西晋都城的繁华街市。

西晋都城确实比几年前更加繁华，商铺林立，车水马龙，百姓衣着光鲜，脸上大多带着安居乐业的满足感。

可见这两年西晋国力提升，惠及了民生。胤桁默默看着，心中对那位“白先生”的评价，又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忽见前方围着一群人，隐隐传来妇人的哭泣声。

胤桁并非爱管闲事之人，本欲绕行，目光扫过时，却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人群中央，一位身着灰色布袍、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救治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

男孩面色青紫，似是噎住了什么东西。老者手法沉稳，手指在男孩后背几个穴位用力按压，动作娴熟而精准，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利落。

旁边一位年轻母亲已哭成了泪人，不住地哀求。周围人也都屏息凝神。

胤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并非落在老者的手法上，而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双低垂着的、专注于孩子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

虽然嵌在一张布满皱纹、留着花白短须的苍老面容上，但那双眼睛的形状、那眼眸的颜色、那专注时微微颤动的长睫……尤其是那眼底深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温柔与焦急……

像！太像了！像极了……他的珞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骤然缩紧，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就在这时，老者手法一顿，男孩猛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小块果核，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好了好了！没事了！”周围人群发出一阵庆幸的欢呼。

那年轻母亲喜极而泣，不住地向老者磕头道谢：“谢谢老先生！谢谢您救了我儿！谢谢您！”

老者似乎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伸手虚扶了一下那位母亲：“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快带孩子回去好好休息，日后小心些便是。”

那笑容……那声音，虽然刻意沙哑苍老，……尤其那双眼睛！

就在老者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的刹那，他与胤桁的目光，在空中骤然相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者在看到胤桁的那一瞬间，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呼吸困难，脸色煞白。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低下头，迅速转身，拨开人群，步履匆匆地就要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是她！一定是她！

尽管面容苍老，声音改变，但那瞬间的眼神交汇，那熟悉的惊惶，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跟上他！”胤桁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沈卿尘疾声道，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迈步，悄然跟了上去。

他的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血管里奔涌，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在这一刻被那股找到挚爱的狂喜与冲动淹没。

沈卿尘虽不明所以，但见陛下如此失态，立刻意识到那老者身份绝不简单，也连忙跟上，并示意暗卫在周围策应。

那灰衣老者的脚步极快，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慌乱，专挑人多拥挤或者小巷穿梭，试图摆脱可能的跟踪。

但胤桁和沈卿尘是何等人物，尤其是胤桁，武功高强，目光如炬，始终牢牢锁定着那个仓皇的背影。

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拐入一条相对安静的青石板路，老者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似乎以为已经安全。

最终，他在一座气势恢宏、守卫森严的府邸侧门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迅速推门而入。

胤桁和沈卿尘停在远处拐角，看着那扇缓缓关上的侧门，以及门楣上那龙飞凤舞的“长乐王府”四个鎏金大字，两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长乐王府……”胤桁喃喃自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老者，进入了长乐王府！那个与他珞儿有着“青梅竹马”传闻的萧瑾玄的府邸！

沈卿尘亦是满脸骇然，他瞬间联想到了所有关于“白先生”的传闻，以及之前暗卫汇报的、住在王府竹意斋的老者。

他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说道：“陛下……难道……难道刚才那位，就是……就是西晋那位神秘的谋士，‘白先生’？！”

胤桁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侧门，仿佛要将其看穿。

他的拳头在袖中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震惊、愤怒、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背叛的刺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不愿相信，那个帮助西晋壮大、威胁大宛的“白先生”，会与珞儿有关。

可如今，这双酷似珞儿的眼睛，这仓皇躲入长乐王府的行径，这“白先生”的身份……所有的线索，都残忍地指向了一个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向。

“果然……是‘与众不同’。”

胤桁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情绪。

沈卿尘能清晰地感受到陛下周身散发出的、骇人的低气压，他知道，事情变得无比严重和复杂了。

回到驿馆，胤桁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

沈卿尘守在门外，心中忧虑万分。

他知道，陛下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也需要做出决断。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西晋都城的夜晚，依旧繁华，但驿馆内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房门终于被打开，胤桁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容冷峻，眼神却如同燃烧着幽暗的火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您这是……”沈卿尘心中一紧。

“朕要去确认。”胤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要亲眼看清楚，那个‘白先生’，究竟是不是朕的珞儿！”

“陛下，长乐王府守卫森严，此举太过危险！”

沈卿尘急忙劝阻，“若是被西晋发现……”

“那就让他们发现！”胤桁打断他，眼中是偏执的光，“朕找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难道要因为危险就退缩吗？。”

沈卿尘闻言，立刻单膝跪地：“既然陛下决意已定，臣愿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胤桁看着忠心耿耿的臣子，冰冷的眼神微微缓和：“你留在驿馆，稳住局面。若朕明日清晨还未归来……你便立刻持朕手谕，调动边境大军，不必顾忌！”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沈卿尘心中巨震，知道已无法劝阻，只得沉重应道：“臣……遵旨！陛下……万事小心！”

夜色深沉，胤桁如同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西晋都城的夜色中，向着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长乐王府潜行而去。

长乐王府的守卫果然严密，明哨暗岗，巡逻队伍络绎不绝。

但胤桁武功极高，身法诡异，对躲避探查极有经验。

他如同壁虎游墙，避开一道道警戒，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王府内院。

他并不知道“白先生”具体住在哪个房间，只能凭借直觉和观察，寻找可能的目标。

他避开仆从众多的区域，向着更为幽静、守卫似乎也更严密的后院摸去。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处名为“竹意斋”的独立院落。这里环境清幽，竹林掩映，院门外有两名带刀侍卫肃立，院内似乎还有暗哨的气息。

他绕到院落侧面，利用竹林的阴影和高超的轻功，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院墙，继而如同一片落叶，轻轻落在了主屋的屋顶上，伏低身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屋顶的一片瓦片，一缕微光透出，也传来了下面隐约的谈话声。

透过瓦片的缝隙，胤桁向下望去。

房间内陈设雅致，书卷气颇浓。

白天那个灰衣老者，此刻正背对着屋顶的方向，坐在一张书案前。而站在书案对面的，正是长乐王萧瑾玄！

胤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佝偻的背影。

只听萧瑾玄说道：“……今日之事，我已听说了。你太过冲动，万一暴露……”

那老者的声音传来，依旧是刻意伪装的沙哑，但语气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王爷多虑了。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能见死不救。至于其他……我自有分寸，并未让人跟踪到王府。”

“自有分寸？”萧瑾玄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你可知道，今日街上那么多人，难保没有胤桁的眼线！清清，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清清”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胤桁的耳边！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从萧瑾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确认了下面那个“老者”就是他魂牵梦绕、寻找了三年的人儿，巨大的冲击还是让他浑身剧震，险些控制不住气息！

他的珞儿！真的是他的珞儿！她就在这里！在西晋！在长乐王府！成为了那个帮助敌国壮大的“白先生”！

下面，云清珞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知道。我会更加小心。王爷若无他事，我想休息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尽职的下属在对上司说话，带着恭敬，却也透着明显的距离感，并无半分男女私情的亲昵。

这个认知，让胤桁心中那根名为“背叛”的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痛楚和疑惑。

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要易容成这副模样？为何要帮助西晋？

萧瑾玄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疏离，叹了口气：“好吧，你早些休息。最近……尽量不要外出。”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云清珞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云清珞一人。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

过了许久，久到胤桁以为她就这样睡着了，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开始揭下脸上那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随着面具一点点剥离，首先露出的是光洁的额头，接着是挺翘的鼻梁，然后是……那张胤桁在梦中描绘了千万遍、刻骨铭心的容颜！

虽然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和一丝忧郁，但那确确实实，是他挚爱的云清珞！

面具被完全取下，放在桌上。云清珞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真实的、年轻的脸颊，望着跳跃的烛火，眼神空洞而悲伤。

忽然，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