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内,油灯的光芒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粗糙的石壁上,随着火苗的跳动而微微摇曳。空气凝重,草药味混合着石壁的微尘气息,更添几分沉肃。
阿莱族长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烈阳部落的未来,这个沉重的话题,被正式摆到了桌面上。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面前石碗,抿了一口微凉的清水,冰凉的触感让他因伤势而有些昏沉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
阿莱族长眼中是饱经沧桑后的疲惫,以及将全族命运托付出去的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阿石和阿炎等年轻战士的脸上,则混杂着对未来的迷茫、对逝去亲友的悲痛,以及一丝对林凡和妙音近乎盲目的信任与期待。几位长老沉默不语,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着各种可能。
妙音法师双手合十,眼帘低垂,宝相庄严,似乎在默诵经文,又似在沉思。
林凡知道,自己的建议,将可能决定这数百人的生死存亡。他必须慎之又慎。
“族长,诸位长老,”林凡放下石碗,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与他年轻面容不符的沉稳,“幽冥殿此次受挫,根源在于圣山剧变与‘天狐镇魂玉’的意外现世,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但蚀心长老遁走,其主力未损,对镇魂玉和混沌之宝的贪婪绝不会熄灭。他们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下次来临,必定准备更加充分,攻势更为猛烈。”
他顿了顿,让众人消化这番话的沉重含义,然后继续道:“暖阳谷毗邻圣山,是幽冥殿的首要目标。据险而守,或许能抵挡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一旦幽冥殿主力乃至更强者降临,谷破人亡,恐难避免。”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恩公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祖地,举族迁徙?”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舍与痛苦。烈阳部落在此繁衍千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浸透着先祖的汗水与鲜血。
林凡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他必须陈述利害:“迁徙,是眼下看来,保存部落血脉最可行之路。但迁徙并非易事,目标地的选择、路途的安全、与新环境的融合,皆是巨大挑战。”
这时,妙音法师缓缓睁开双眼,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阿弥陀佛。族长,诸位,贫僧有一言。烈阳部落守护圣山千年,功德无量。如今天狐镇魂玉现世,封印松动,此乃天数使然,非战之罪。迁徙固然艰难,但留存薪火,以待将来,方不负先祖守护之志。我西域佛国琉璃净土,愿为贵族提供一处暂时的栖身之所,虽远隔千山万水,但可保一时安宁。”
西域佛国!众人闻言,皆是一震。那是一片传说中的净土,远离中土纷争。若能迁往那里,安全无疑能得到极大保障。但背井离乡,远赴万里之外的陌生地域,其中的艰辛与不确定性,也让众人心生畏惧。
阿莱族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看向林凡:“恩公,您的意思呢?”
林凡沉吟片刻,道:“妙音师姐的提议,确是上佳之选。佛国净土,可避幽冥殿锋芒,让部落休养生息。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迁徙佛国,意味着短期内几乎无法再介入圣山之事。而幽冥殿的阴谋,关乎的恐怕不仅仅是烈阳部落,而是整个大陆的安危。那被封印的邪物若出世,生灵涂炭,佛国亦难独善其身。”
“恩公是希望我们留下?”另一位长老疑惑道。
“不完全是。”林凡摇头,“留下硬拼,是下下之策。但我认为,或许还有第三条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化整为零,分散潜伏。”林凡一字一顿地说道,“挑选部分精锐子弟,由族长和长老带领,随妙音师姐前往佛国,作为部落传承的火种。同时,另一部分对圣山地形极其熟悉、善于隐匿的族人,则分散潜入赤焰山脉深处,甚至其他区域,暗中监视幽冥殿动向,联络可能存在的盟友,并寻找彻底解决圣山危机的方法。”
他看向阿莱族长:“族长曾言,部落中有关乎圣山封印和天狐大能的古老传承。或许,在迁徙与坚守之外,还能寻得先祖留下的其他后手或线索。分散开来,目标更小,灵活性更高,既能保存实力,又能继续履行守护之责,甚至……伺机而动。”
这个提议,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这无疑是一个更加大胆、也更需要勇气的计划。它既不是完全的逃避,也不是鲁莽的死守,而是一种更具韧性和战略眼光的生存方式。
阿莱族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看向几位长老,长老们也彼此交换着眼神,显然都在权衡利弊。
良久,阿莱族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恢复了往日的决断之色:“恩公思虑周全,老朽佩服。举族迁往佛国,虽安全,却近乎自绝于圣山之外,有负先祖之托。死守暖阳谷,则是取死之道。唯有恩公所言‘分散潜伏,伺机而动’,既存续血脉,又不弃职责,或可为我族谋得一线生机!”
他站起身,对林凡和妙音深深一揖:“此事关乎全族命运,老朽需与所有族人商议,但心中已倾向此策。无论最终决定如何,烈阳部落永感二位大恩!”
议事暂告一段落,沉重的气氛中透出了一丝新的希望。而林凡心中清楚,无论部落如何选择,他自己的道路,也已经愈发清晰。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然后离开这里,将幽冥殿的阴谋和圣山的异变,带回青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