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门锁弹开的轻响,像子弹射穿紧绷的弦!
我像被电击,猛地从床边弹起,心脏狂跳着几乎冲破喉咙!指尖瞬间冰凉,冷汗密密麻麻地从后背渗出。他回来了!顾霆琛回来了!
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
浓郁的雪松冷香裹挟着室外的寒气席卷而入,瞬间压倒了房间里昂贵的香薰气息。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深灰色羊绒大衣还沾着室外的寒意,肩头落着几片未化的雪花。走廊的光线被他宽阔的肩背切割,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僵立在房间中央的我。
顾霆琛进来了。
他反手关上门,“砰”的一声闷响,如同牢笼落锁,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房间里仅剩的一点稀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窒息感瞬间扼住了我的咽喉。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那张如同冰雕般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随手将沉重的车钥匙丢在玄关的矮柜上,发出“铛啷”一声脆响,动作随意得像在丢弃一件垃圾。昂贵的皮靴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清晰、如同踏在我心脏上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精准地丈量着恐惧的距离。
我下意识地后退,脚跟撞到了冰冷的床柱,退无可退。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血液似乎凝固在血管里,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凹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巨大的恐惧攫取了我所有的感官。
他脱下大衣,露出里面挺括的炭黑色西装马甲和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身,每一寸线条都透着掌控一切的冷硬力量。他扯开领带,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我。
那双眼睛,深潭般幽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扫视过来,像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我此刻的狼狈和惊惶。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崭新的珍珠白连衣裙上停留了一瞬——那是张管家准备的“得体”衣物——随即移开,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摆放到了指定位置。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和他解开袖扣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哎呀,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一个娇俏婉转、如同裹着蜜糖的女声,带着一丝刻意的惊喜,骤然从门口传来!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沉重的低气压。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顾霆琛解袖扣的手顿住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也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一丝意外。
门没有关紧,被一只涂着香槟金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是林薇薇!
她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浅紫色高定连衣裙,质地轻盈柔滑,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柔顺的栗色大波浪卷发慵懒地披在肩头,散发着名贵香水的馥郁气息。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眉眼弯弯,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笑意。
她的视线像探照灯,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迅速地扫过。从我被冷汗微微濡湿的鬓角,到身上这件虽然昂贵但在她眼中恐怕依旧“不够格”的连衣裙,再到我因为惊恐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那涂着完美唇釉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和嘲弄,如同观赏一件不值钱的赝品。
“霆琛哥!”她无视我的存在,声音甜得发腻,像轻盈的蝴蝶般径直走向顾霆琛,“我刚听管家说你回来了,正好来看看爷爷,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外面雪好大呢,你开车小心点呀。”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她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帮顾霆琛整理一下并未凌乱的领口。
顾霆琛几不可察地侧身避开了,语气平淡无波:“嗯。”算是回应。
林薇薇的手僵在半空,完美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意,但立刻被她更甜美的笑容掩盖过去。
她这才像刚发现房间里还有个人似的,目光再次转向我,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位……”她拖长了尾音,像是在记忆库中费力搜寻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就是苏小姐吧?”她刻意用了“苏小姐”这个称呼,而不是管家口中的“少夫人”。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羽毛刷子,反复刮过我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审视,最终落在我略显苍白的嘴唇上。
“啧啧,”她轻轻摇头,发出一声带着惋惜意味的轻叹,“苏小姐看着……气色不太好呢?是不是这顾家的水土不服呀?”
她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住。昂贵香水的气息混合着一种刻薄的恶意扑面而来。
“也难怪,”她微微歪头,脸上挂着虚伪的怜悯笑容,“听说苏小姐……家境跟我们不太一样?为了母亲,才签了那份……嗯,”她刻意停顿,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顾霆琛,“特殊的协议?”
轰!
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我的脸颊!屈辱感像无数细小的针,瞬间刺穿皮肤!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在顾霆琛面前,**裸地撕开我的伤疤!把那份用尊严换来的契约,摆上了审判台!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胸口像被巨石狠狠砸中,沉闷得无法呼吸!双手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冷静。我不能失态!不能在顾霆琛面前崩溃!否则只会让他更加轻视!
我用力咬着下唇内的软肉,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逼迫自己抬起眼帘,迎上林薇薇那双充满优越感和恶意的眼睛。
“林小姐。”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早。”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林薇薇似乎对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回应有些意外,精心描绘的眉毛极细微地挑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也更冷了。 “早啊,苏小姐。”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却像淬了冰,“真是辛苦了,刚来顾家就要学着适应这么多规矩。霆琛哥他啊,”她自然而然地转向顾霆琛,语气带着熟稔的亲昵,“从小就有洁癖,最讨厌东西放错位置,也最讨厌……弄脏了的地方不及时清理。”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再次扫过我脚下光洁如镜的地板,仿佛我站在这里就是一种污染。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她那限量版的铂金包里优雅地抽出一张烫金的卡片,“下周末秦家有个慈善拍卖晚宴,雨柔特意让我把请柬带给你,苏小姐。”她将那张精致的卡片递到我面前,眼神却带着施舍般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毒,“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陌生场合,但既然是顾太太嘛,总得学着见见世面,对吧?”
那张烫金的卡片在我眼前晃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慈善拍卖晚宴? 秦雨柔? 又是一个女配!
巨大的恐慌和难堪瞬间攫住了我!那种地方,那种场合,到处都是林薇薇、秦雨柔这样的人!我会像一个闯入异世界的怪物,被她们用目光凌迟!
“我……”我喉咙发紧,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收下。”一个冰冷、不容置疑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我的犹豫。
是顾霆琛。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了窗边的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姿态冷硬。他手里端着一杯管家刚刚送进来的咖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冰冷的侧脸轮廓。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阴沉的天际,仿佛刚才那句命令不是对我说的。
我的指尖猛地一颤!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她几乎是带着一丝轻蔑,将那张沉重的卡片塞进我下意识抬起的手里。
“霆琛哥说得对,”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笑意,“顾太太该有的应酬,还是得去的。总躲着怎么行?多出去走走,学学规矩,也免得……丢了霆琛哥的脸面。”
“丢了霆琛哥的脸面”几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冰冷的卡片边缘硌着我的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我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随意处置的物品,毫无尊严可言。
“还有啊,”林薇薇似乎觉得羞辱还不够,上前一步,凑得更近了些。她身上的香水味浓烈得让我有些眩晕。她微微压低声音,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怜悯”:
“苏小姐,奉劝你一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顾太太’这三个字,戴在你头上,就像小偷偷穿了龙袍,怎么看怎么别扭。”她轻笑着,眼神却淬着剧毒,“顾家这碗饭,端着烫手,咽下去又容易撑着。一年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识相点,安分守己,夹紧尾巴做人,拿着钱利索滚蛋,大家都体面。不然……”
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我依旧平坦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裸的威胁: “呵,有些不该有的妄想,会把你……和你最在意的东西,一起拖进地狱的。懂吗?” 不该有的妄想? 最在意的东西?
妈妈!还有……那句冰冷的“开枝散叶”!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她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什么?!
林薇薇很满意我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恐惧。她直起身,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仿佛刚才低声威胁的毒蛇只是我的错觉。
“好了,不打扰霆琛哥休息了。”她转身,对着顾霆琛巧笑倩兮,“霆琛哥,我先去看爷爷了。晚宴的事,你可要记得提醒苏小姐‘好好准备’哦。”她刻意加重了“好好准备”四个字,带着恶意的调侃。
顾霆琛没有看她,只是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
林薇薇也不在意,像个得胜的女王,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傲慢的“嗒、嗒”声,扬长而去。
门被轻轻关上。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和顾霆琛。
那张烫金的邀请函,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在我的掌心。 空气里还残留着林薇薇那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顾霆琛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我死死捂住嘴,强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感。
就在这时,沙发那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顾霆琛放下了咖啡杯,瓷杯底座磕碰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我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术。
他缓缓站起身。
高大挺拔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朝我走来。
嗒…嗒…嗒…
脚步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如同催命符。
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手指死死攥着那张滚烫的邀请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我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受损程度。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我手中那张被捏得有些变形的烫金卡片上。
“慈善晚宴。”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丝毫起伏,像在宣读一份枯燥的日程安排,“顾太太需要出席。”
顾太太……
又是这三个字!像钝刀子反复切割我的神经!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我眼底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冰冷的警告: “别给我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