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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
距离那场“意外”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顾霆琛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僵立在大片冰冷的玻璃前，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被阴霾笼罩的冬日景象。他看不见那些闪烁的霓虹，看不见川流不息的车河，他眼前反复闪现的，依旧是那个幽魂般缠绕了他一夜的梦境——阳光里，苏念安温柔的笑脸，还有那只紧紧抓着她手指的小小的手。
那个孩子！
那个该死的、可能存在的孩子！
“呵……”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他紧抿的唇边逸出，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五年！整整五年！
他动用了顾家所有的资源，撒下了遍布全球的天罗地网。重金悬赏，黑白两道，明里暗里，几乎将整个世界翻了个底朝天。每一次手下毕恭毕敬地汇报“顾总，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符合苏小姐特征的踪迹”，那份报告递上来的瞬间，都像是在他心口狠狠剜了一刀！
dNA报告？焦尸？意外坠崖？
骗鬼的把戏！
他太了解苏念安了，或者说，他太了解那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策划“死亡”并成功逃脱五年之久的女人了！她骨子里藏着一种被绝望逼出来的韧性，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那个在顾家时总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女人，一旦抓住一丝机会，爆发出的能量足以惊天动地！
那份dNA报告，那个面目全非的焦尸……不过是沈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精心策划的障眼法！一个用来欺骗全世界，尤其是欺骗他的、天大的谎言！
顾霆琛猛地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魔的赤红。五年时间非但没有磨平他心头的怀疑和执念，反而将那份不甘、那份被愚弄的狂怒、那份混杂着恨意与某种更深沉更复杂情绪的东西，熬煮成了一锅滚烫的毒浆，日夜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他的心腹特助周铭脚步极轻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比往日更厚的文件夹。五年无果的搜寻，让这位向来沉稳冷静的特助脸上也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凝重。
“顾总，”周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职业化的克制，“这是……过去一周全球主要区域的汇总简报。东南亚、北美、东欧几个重点区域进行了新一轮的深度排查，动用了当地最顶尖的私家侦探社和地下情报网……”
顾霆琛没有动，只是那双冰冷的、带着血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周铭手中的文件夹，如同鹰隼锁定即将窒息的猎物。
周铭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继续汇报：“……筛查了所有新移民记录，尤其是过去五年内从国内迁出的亚裔年轻女性档案，着重匹配了年龄、基础体貌特征……另外，各大私立医院的妇产科记录，新生儿登记信息……也已经进行了第三轮交叉比对……”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依旧……没有确切匹配的目标。”
“没有！没有！永远都是没有！”顾霆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中裹挟着雷霆般的怒火，他抓起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光洁如镜的地面！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昂贵的水晶碎片如同冰雹般四处飞溅！
周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恭敬和肃穆，连呼吸都放得更轻。
“五年！”顾霆琛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几步跨到周铭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压迫感十足的阴影，几乎要将周铭吞噬。“整整五年！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连个人影都摸不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因为暴怒而狰狞跳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铭，仿佛要将所有的失败与无能都刻在他的头上。
“顾总息怒，”周铭深深低下头，“是我们无能。但……”他抬起头，迎上顾霆琛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对方……或者说，帮助苏小姐的人，手段非常高明。抹除痕迹做得极其干净，身份伪装也近乎完美。而且……”
周铭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观察：“而且，对方似乎非常了解我们的搜索模式和关注点，总是能……巧妙地避开。”
“避开？！”顾霆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极端讽刺的弧度，眼神却寒冰刺骨。“是啊，沈翊！除了那个躲在白大褂后面的伪君子沈翊，还有谁？！他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走，还能伪造出天衣无缝的‘死亡现场’！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沈翊！
这个名字从顾霆琛的齿缝间挤出，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这个看似温文尔雅、救死扶伤的医生，却是他顾霆琛此生最大的滑铁卢！是他完美掌控人生中唯一一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漏洞！
“苏念安……”顾霆琛缓缓踱步，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晶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以为她死了？换个身份，带着孩子，就能彻底摆脱我？过上阳光下的新生活？”他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周铭，眼神锐利如刀锋，“那个梦……周铭，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她居然在对我笑？还带着一个孩子？”
周铭不敢接话，关于那个梦，顾霆琛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细节。但他能看到顾霆琛眼中那份挥之不去的困惑和被强烈触动的疯狂。
顾霆琛也不需要周铭回答，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一定是她！她还活着！就在某个地方！那个孩子……”他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笃定，“……一定存在！”
他突然走回办公桌后，猛地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静静躺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丝巾——那是当年在悬崖边找到的“遗物”之一。他拿起那条丝巾，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柔软的布料在他手中被攥得扭曲变形。
五年了，他从未真正相信过那份报告。
那条丝巾，那些设计稿碎片，那具焦尸……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一定还在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
那个梦里牵着她手的孩子，也一定真实存在于某个角落！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种混合着狂怒、焦躁和疯狂占有欲的窒息感。他的东西！就算是他不要的、厌恶的、曾经践踏在尘埃里的东西，也绝不能容忍她脱离掌控，甚至……还带着他的血脉（他拒绝去想另一种可能）在别的阳光下欢笑！
顾霆琛猛地将那条丝巾狠狠摔回抽屉里，“砰”地一声关上。
他抬起眼，眼中的迷茫和困惑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更冰冷的戾气取代。
“周铭，”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磨碎骨头般的决心，“传我的命令下去。”
周铭立刻挺直脊背，屏息凝神。
“第一，”顾霆琛的指尖重重敲击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全球范围内，所有悬赏金额，翻倍！不，翻三倍！我要让全世界的猎犬都闻着血腥味动起来！”
“第二，”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些陌生的国度和城市，“搜索范围，给我无限扩大！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哪怕是南极的科考站，非洲最偏僻的部落，太平洋上不知名的小岛……都给我筛！一寸一寸地筛！”
“第三，”他的手指猛地戳向地图上的某个点，那是欧洲大陆的核心，“重点！给我盯死艺术设计领域！所有的画廊！所有的拍卖行！所有的设计大奖！所有的珠宝展、画展、艺术沙龙！不管是公开的还是私人的！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锋利如淬了毒的匕首，直刺周铭：“尤其是那些新冒头的、风格独特的、名字古怪的设计师！特别是女性亚裔设计师！给我挖地三尺！苏念安……她当年就喜欢摆弄那些没用的东西！这是她唯一可能接触、也唯一可能崭露头角的领域！”
周铭的瞳孔微微一收缩，迅速记下这个全新的、极其明确的指令：“明白！顾总！重点排查艺术设计领域，尤其是新锐亚裔女性设计师！”
“最后，”顾霆琛的声音骤然压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凿出来的冰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告诉那些拿钱办事的人，也告诉所有人……”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冰冷的裁决：
“活，要见人！”
“死……” 他的眼神阴鸷得如同地狱深渊，声音裹挟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执拗，“我要见到最确凿的证据！一根属于她的头发！一滴她身上流出来的血！一件她亲手设计制作的、带着她独特印记的作品！或者……那个孩子！”
他向前一步，逼近周铭，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
“我不信她死了！绝不信！就算她真的化成了灰，我也要亲眼看到那捧灰被装进瓶子里，贴上写着‘苏念安’的标签，送到我面前！”
“听清楚了吗？”
周铭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立刻肃然躬身：“听清楚了，顾总！活要见人，死……要见确凿证据！属下立刻去办！”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拿着文件夹，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了这间如同风暴中心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内外。
顾霆琛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空间里，四周散落着水晶烟灰缸的碎片，折射着惨白顶灯的光，一片狼藉。
他缓缓抬起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那股从噩梦中醒来后就一直盘踞不散的窒闷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刚才那番命令的下达，变得更加强烈和清晰。
那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灵魂都攥紧的恐慌和不甘。
苏念安。
那个孩子。
阳光下的笑容……
“你逃不掉的……”他对着空气，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对着窗外无尽的夜色，低沉地、如同诅咒般呢喃，“无论你藏得多深，无论你变成了谁……就算掘地三万尺，翻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我也要把你……还有那个孽种……挖出来！”
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湮灭，只剩下吞噬一切的偏执与疯狂。
此刻，在顶层之下的某个豪华休息室内，一双精心修饰过的美眸正透过监控屏幕，死死盯着总裁办公室门口周铭匆匆离去的背影。林薇薇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狠狠掐进了昂贵的真皮沙发扶手。
顾霆琛突然如此疯狂地加大悬赏，甚至前所未有地明确要求搜寻“孩子”和“设计师”……这反常的举动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开！
那个贱人……难道真的没死？还生了孩子？甚至……还活得风生水起？！
一股混合着恐慌、嫉妒和怨毒的寒意，瞬间爬满了林薇薇的脊背。她精心经营了五年，以为早已将那个死人彻底踩在脚下，坐稳了顾太太的位置，可顾霆琛这突如其来的疯狂，让她精心构筑的堡垒，骤然出现了可怕的裂痕！
绝不能让霆琛找到她！绝对不能！
林薇薇的眼神变得阴鸷而扭曲，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孤注一掷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