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苏念安蜷缩在单人床上，沈翊那句低语像冰冷的蛇钻进她的耳朵，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那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巨大的不安，微弱地躁动了一下。
“火…”她喃喃着，声音干涩嘶哑，眼神空洞地望向沈翊，“沈医生…那个地方…远吗？”（心话：另一具尸体…另一个地方…我的“死亡”现场…）仅仅是想象那场景，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就涌上喉咙。
沈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加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屏幕上不再是悬崖望海角的坐标，而是切换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界面——一张更为荒凉偏僻的地图，以及几个实时跳动的信号指示。
“很远。”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事态尽在掌控的沉静，“东郊，‘黑石坳’。废弃多年的矿工宿舍区，距离望海角超过一百五十公里。那里几年前发生过严重的塌方和火灾，早已彻底荒废，人迹罕至，地形复杂，是制造混乱和掩盖痕迹的理想地点。”
他点开一个加密通讯频道，对着微型麦克风清晰地发出指令：“‘夜枭’，报告点位状态和‘包裹’接收情况。”
几乎在沈翊话音落下的瞬间，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极其冷静、毫无情绪波动的男声，语速快而清晰：
“‘夜枭’收到。目标点位确认：黑石坳矿区东南角，第三排最末端独立铁皮屋。外围环境：重度损毁，无近期人类活动痕迹。‘包裹’已安全接收，状态：封装完好，低温维持。‘燃料’及‘助燃剂’布设完毕。风向：西北偏西，风速三级，利于烟雾扩散远离主干道。完毕。”
每一个字都冰冷、专业，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听得苏念安头皮发麻。包裹…燃料…助燃剂…这些词汇冷酷地勾勒着即将发生的景象。
“很好。”沈翊的声音毫无波澜，“保持隐蔽，等待最终点火指令。信号：‘蜂鸣’三短一长。”
“‘夜枭’明白。信号确认：‘蜂鸣’三短一长。待命中。”
通讯随即切断，只剩轻微的电流噪音。
苏念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在安全屋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灰败。
“‘夜枭’…是谁？那个人…他…”（心话：他要去放火？要去处理那个‘包裹’？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罪恶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一个绝对可靠、只认任务不认人的执行者。”沈翊关上通讯器，目光转向苏念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念念，这一步，是计划的核心，也是伦理的深渊。但你要明白，我们所寻求的替代‘样本’，来源是绝对合法且干净的医疗渠道，是用于医学研究的、自愿捐赠的匿名组织样本。它本身没有任何‘身份’，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它能提供的，是与你生物信息高度吻合的dNA标记。我们不是在亵渎生命，而是在利用科学规则，为你和孩子打开生门。”（心话：这是我能给出的、最不违背良知的解释。残酷，却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苏念安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沈翊的解释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试图包裹住那**裸的残酷现实，却无法完全隔绝其带来的寒意。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顾霆琛那双暴怒的、偏执的猩红眼眸。如果被他抓住…宝宝…这个念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犹豫和不适。
“我…明白。”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那…什么时候…点火？”
“时机是关键。”沈翊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面分割着几个不同的窗口：一个显示着“夜枭”所在黑石坳的卫星地形图；一个是城市主要消防力量的实时分布动态；还有一个，是加密的倒计时器，红色的数字正在无声跳动。
“必须在‘遗物’被发现之前，‘尸体’被发现之后。时间差不能超过一小时。太早，逻辑链断裂；太晚，搜救力量可能交叉覆盖，痕迹难以清理。”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一个监控画面，“警方接到‘望海角遗物’报案，通常需要一定的反应和出警时间。我们需要精确预估这个时间窗口。”
安全屋内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只有加密设备运转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低频嗡鸣，以及苏念安压抑的、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苏念安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五脏六腑都在焦灼。她不敢想象此刻遥远的黑石坳，那个代号“夜枭”的人正潜伏在怎样的黑暗与荒芜中，等待着点燃毁灭之火的指令。那燃烧的，将是“苏念安”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宝宝，别怕…她只能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掌心紧紧贴着隆起的腹部，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丝对抗恐惧的力量。
与此同时。
东郊，黑石坳。
荒凉，死寂，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塌方的矿坑如同狰狞的伤口，裸露着黑色的岩石。歪斜的电线杆锈迹斑斑，断裂的电线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呜咽。一排排低矮的铁皮屋早已被大火和岁月吞噬，只剩下扭曲变形的框架和焦黑的残骸，如同巨大的、沉默的骷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焦糊味和泥土**的气息。
代号“夜枭”的男人，穿着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色工装，脸上覆盖着特制的防尘除味面罩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第三排最末端那间相对“完整”的铁皮屋外。这间屋子墙壁严重变形，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一扇锈死的铁门歪斜地挂在一侧。
确认四周绝对安全后，“夜枭”拧开门上早已动过手脚的锁扣，闪身进入。
屋内，一片狼藉。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倾倒的桌椅和破碎的瓦砾。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化学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动作迅捷、精准，没有丝毫多余。迅速从随身携带的黑色隔热箱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银灰色的、密封极其严密的圆柱形容器。容器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冰冷坚硬。
“‘包裹’就位。”他对着微型耳麦低语，声音被面罩过滤得更加模糊不清。
只见他走到屋子中央一块相对空旷、地面有大量可燃杂物堆积的区域。他快速清理开一小块地方，露出下面相对坚实的混凝土地面。然后，用特制的工具在地面凿开一个浅坑，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银灰色容器嵌入其中，确保它被稳固地半埋。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从背包中取出几块经过伪装、看起来如同普通建筑垃圾碎块的固体燃料，均匀地覆盖在容器上方及周边。接着，又极其小心地，将一种无色无味的特制液态高热助燃剂，精准喷洒在那些固体燃料块和周围干燥的木质、布料废墟上。（心话：高温、快速、覆盖性燃烧，是确保关键生物信息‘有效释放’并被‘合理破坏’的前提。）
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五分钟，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布置完毕，“夜枭”迅速退到门口阴影处，如同磐石般蛰伏下来，整个人与环境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透过护目镜，冷静地注视着屋内那个关键的“起火点”。
他在等待。
等待那决定性的指令信号。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不知名的夜枭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啼叫，更添荒凉死寂。
安全屋内。
沈翊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着的信息流。
苏念安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突然！
沈翊面前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蚊蚋般的“滴”声！
屏幕上一个特定窗口瞬间闪烁起黄光！
沈翊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
他立刻点开一个加密频道，里面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急促的合成音：
“‘鹰巢’呼叫‘白鸽’！‘望海角诱饵’已被激活！重复，‘望海角诱饵’已被激活！十五分钟前，有巡山护林员在崖顶发现异常物品！已报警！警方巡逻车正赶往现场！预计到达时间：二十到二十五分钟！”
成了！
遗物被发现了！
警报拉响了！
“时间窗口开启！”沈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了连接“夜枭”的专用通讯器！
苏念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黑石坳！‘夜枭’！”沈翊的声音穿透通讯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启动‘涅盘’！火势模式：三级！信号：‘蜂鸣’三短一长！立刻执行！”
“‘夜枭’收到！指令确认：‘涅盘’-三级火势！信号：‘蜂鸣’三短一长！执行！”
通讯器里传来“夜枭”冰冷无波的回应，随即被切断！
安全屋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彻底冻结！
苏念安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她猛地闭上眼睛！（心话：点了！火…点起来了！为了我…烧起来了！）
沈翊的手指悬在半空，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紧紧盯着屏幕上代表黑石坳位置的那个红点！
一秒……
两秒……
三秒……
突然！
屏幕地图上，那个象征着废弃小屋的红点位置，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微弱的、代表高温热源的红外信号标识，骤然亮起！并迅速增强、扩散！
“信号确认！燃烧点确认！火势升腾！”沈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屏幕上同步跳出的几个参数，“初始温度：温度感应器激活…300摄氏度…450…600…破千！火势蔓延速率：符合预期！烟雾浓度：正在上升！风向稳定，符合引导！”
他迅速切换到另一个加密通讯频道，语气急促而清晰地发出下一道指令：
“‘蜂鸟’，切断目标区域所有残余民用电路（如有），确保无意外短路风险！‘鼹鼠’，启动预设干扰节点，屏蔽目标点位周边五百米内民用手机信号及低功率无线设备信号！制造通讯真空区！防止意外拍摄或报警！立刻执行！”
“‘蜂鸟’收到！电路切断中！”
“‘鼹鼠’收到！干扰节点启动！信号屏蔽覆盖中！”
两个不同的声音迅速应答并确认指令。
沈翊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几个监控画面和数据流之间飞速切换，掌控着千里之外那场大火每一个关键的节点！（心话：火是第一步，屏蔽是安全保障。不能留下任何影像证据！）
苏念安再也忍不住，她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负罪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她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地层和遥远的距离，“看”到那冲天的火光！“看”到那银灰色的容器在烈焰中变形、碎裂！“看”到那些冰冷的生物信息在高温中被提取、散逸，最终与她苏念安的名字牢牢绑定！
“咳咳…”她控制不住地发出压抑的呛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又被她狠狠地擦掉。这不是哭泣的时候！
“念念！”唐笑笑完成悬崖任务后已经安全返回，此刻正担忧地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别想了！那不是你！那是为了活下去必须付出的代价！为了宝宝！”
为了宝宝…
苏念安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呕吐感。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沈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倔强：
“沈医生…火…火…烧得…够吗？能…能骗…骗过他吗？”（心话：顾霆琛…他会信吗？他那么精明…那么狠…万一…）
沈翊没有回头看她。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那团越来越明亮的、代表高温区域的光斑上。数据飞速滚动：
温度峰值：＞1200摄氏度…
核心区域高温持续时间：已达到预设目标时长…
烟雾扩散范围：符合预期，未偏移至敏感区域…
屏蔽覆盖：完整…
“夜枭”生命体征信号：稳定，安全撤离中…
直到屏幕上代表“夜枭”位置的一个绿色光点，开始快速而有规律地沿着预设的安全撤离路线移动，最终脱离了黑石坳范围，沈翊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
他缓缓转过身，迎上苏念安那双充满了惊惶、恐惧、期待和绝望的泪眼。
安全屋惨白的灯光下，他缓缓地、极其慎重地点了点头。
“‘涅盘’完成。”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仿佛带着火焰灼烧后的余温，“核心区域高温灼烧充分，‘包裹’信息释放完成。现场‘清理’按计划推进。”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温润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深潭，映着苏念安苍白脆弱的脸庞。
“‘火’，烧尽了‘苏念安’最后的物理痕迹。”
“第二步棋，落定。”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加密通讯器上一个新亮起的待命频道标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将这精心编织的“死亡”，正式推到世人和……那个人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