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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腕依旧残留着他刚才攥握的灼热感，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疼。 李主任和陈主任几乎是半推着我，再次走向那扇沉重的VIp病房门。 身后，林薇薇怨毒的目光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着我的后背！
“苏小姐，”李主任在开门前，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记住！他现在非常脆弱！你的情绪就是他的情绪！安抚他！引导他配合我们！” 安抚他？ 引导他？ 我像个被推上刑场的刽子手，手里攥着的却是救命的稻草！
病房门被推开。 惨白的灯光下，顾霆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病床最远的角落。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瞪着天花板，刚才的惊惧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氧气面罩被他扯歪了，搭在下巴上，露出苍白干裂的嘴唇。 输液管因为他的挣扎而回血，暗红色的血线在透明的管子里缓慢上升，触目惊心！
“念念…” 他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过头，看到是我，那双茫然恐惧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光芒！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我这边爬过来！ 动作笨拙又急切，差点扯掉手背上的留置针！
“别动！” 护士惊呼！
我的心瞬间揪紧！顾不上身后那些复杂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 在他摔下床之前，一把扶住了他冰凉的手臂！ “我在！我在这儿！”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急切，“别怕！别乱动！”
顾霆琛反手就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整个人都紧紧贴着我，像寻求庇护的幼崽，把脸埋在我胸前那大片干涸污秽的咖啡渍上，身体抖得厉害。 “坏人…有坏人…” 他语无伦次，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赶走她们…念念…别让她们进来…”
他指的是林薇薇她们。 刚才林薇薇的尖叫和靠近，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病房门口，林薇薇看到这一幕，精心修饰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死死掐进秦雨柔的手臂！ 秦雨柔痛得皱眉，却不敢出声。 方晴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扫把星”身上的顾霆琛！ 这…这还是那个冷酷凌厉、让她们仰望的顾总吗？！
“病人情绪需要稳定！请无关人员先出去！” 李主任当机立断，严厉的目光扫向林薇薇三人。
陈主任也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林小姐，秦小姐，方小姐，请配合。顾先生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二次刺激。”
林薇薇嘴唇哆嗦着，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 她死死盯着顾霆琛紧紧抱着我的样子，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在保镖队长陈锋无声的压力下，她猛地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尖锐又愤怒。 秦雨柔和方晴也连忙跟了出去。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顾霆琛粗重的呼吸声，和我自己疯狂的心跳。
顾霆琛感觉到威胁离开，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放松下来，但抓着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带着孩童般纯净依赖的眼睛望着我，小声问：“念念…坏人…走了吗？” 声音里还带着不确定的恐惧。
“走了。” 我艰难地开口，喉咙干涩，“都走了。没事了。” 我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李主任和陈主任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主任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顾先生？” 顾霆琛立刻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我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陈主任。
“别怕，” 李主任示意陈主任稍等，对我使了个眼色，“苏小姐，你告诉他，我们是医生，是来帮他的朋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荒谬感。 “霆琛，” 我尝试着用他能接受的称呼，声音放得极轻柔，“他们是医生叔叔，是来检查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是好心人。” 我指了指他手背上回血的针管，“你看，你的手流血了，需要医生叔叔帮你弄好，不然会很痛的。”
顾霆琛顺着我的手指看向自己的手背。 看到那抹刺眼的红色，他似乎才感觉到疼痛，小脸皱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委屈和害怕。 他下意识地把那只手藏到身后，又看看我，似乎在寻求保证：“念念…你会陪着我吗？不离开？”
“……嗯。” 我喉咙发紧，点了点头。为了妈妈，为了眼前这个脆弱的“病人”不再失控，我只能答应。
顾霆琛得到了我的保证，紧绷的小脸才稍稍放松一点，但依旧紧紧挨着我，只把手极其缓慢地从身后伸出来，递给陈主任，眼神却始终盯着我，仿佛我才是他的锚点。
陈主任松了口气，迅速而专业地帮他处理好针头淤血，重新固定好输液管。 李主任则拿出了一些准备好的道具。 不是冰冷的仪器。 而是一叠照片。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照片测试…开始了！ 顾老爷子命令的“看守”…医生的“配合”…林薇薇的嫉恨…所有压力汇聚到这一刻！
李主任拿起第一张照片。 是顾老爷子威严的半身照。
“顾先生，您看看，认识这位老人家吗？” 李主任将照片举到顾霆琛面前，声音温和。
顾霆琛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只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毫无波澜，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茫然地摇摇头，小声嘟囔：“不认识…” 随即，他立刻把脸转向我，寻求确认：“念念，他是谁？”
我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老爷子…那个一句话就能决定我妈妈生死的人…在他唯一的孙子眼中…成了陌生人？
李主任没有停顿，迅速换了一张。 是顾霆琛的父母，一对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妇合影。
“那这两位呢？您有印象吗？” 顾霆琛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思考，但最终还是困惑地摇头。 “不认识…” 他嘟囔着，身体更紧地贴向我，似乎只有靠近我才能缓解他的不安。 顾父顾母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顾母，捂着胸口，差点晕厥过去！
第三张照片。 林薇薇！ 一张精心挑选的艺术照，笑容温婉，楚楚动人。
照片刚举起来。 顾霆琛的反应瞬间激烈！ “啊！” 他像被蛇咬了一口，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他惊恐地指着照片，身体拼命往我身后缩，声音带着哭腔：“坏人！她是坏人！赶她走！念念！赶她走！” 剧烈的动作扯动了输液管，仪器再次发出警报！ 护士连忙上前按住他。
病房内外一片死寂！ 门口的顾父顾母震惊地看着儿子对林薇薇照片的剧烈反应！ 走廊上，一直透过门缝窥视的林薇薇，清楚地听到了顾霆琛恐惧的尖叫和那句“坏人”！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死死钉在我背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戳出血来！ “苏念安…！”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压抑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李主任立刻收起林薇薇的照片，安抚顾霆琛：“好了好了，别怕，照片收起来了，坏人走了！” 他快速对陈主任使了个眼色。
陈主任拿出了最后一张照片。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呼吸都凝滞了！ 那张照片…是我。 是管家提供的，一张我在顾家老宅花园里、神情拘谨的侧影。
照片被缓缓举起，递到顾霆琛面前。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听到门外压抑的呼吸声，听到林薇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顾霆琛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他那双原本充满了茫然、恐惧、像蒙着一层厚厚雾霭的眼睛—— 骤然亮了！ 像两簇小小的火焰，在漆黑的废墟中猝然点燃！ 又像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的旗帜！
那光芒纯粹、惊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依赖！ 他甚至忘记了害怕，猛地松开一直抓着我的手（那瞬间的空落感让我心头一悸），用那只没输液的手，急切地、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兴奋，一把抓住了陈主任拿着照片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陈主任都愣了一下。 “念念！” 顾霆琛的声音不再是怯懦的嘟囔，而是清晰、响亮、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喜悦！ 他指着照片上的我，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主任，又看看我，像是急于向所有人宣告一个天大的秘密： “念念！我老婆！”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重重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清晰无比！ 回荡在死寂的病房里！
轰！ 巨大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病房内外，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哗然！
门口的顾父顾母，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顾母甚至忘了去扶墙，身体晃了晃！ 顾老爷子虽然没到场，但管家陈伯如同幽灵般站在角落，平板无波的脸上，那双精明的眼睛也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震惊和审视！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我和顾霆琛之间来回扫视！
走廊上—— “不——！！！” 一声凄厉、崩溃、带着撕心裂肺般不甘和怨毒的尖叫，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猛地刺穿了病房的死寂！ 是林薇薇！ 她再也控制不住，彻底崩溃了！ 精心维持的优雅、温婉、楚楚可怜的面具在这一声尖叫中粉碎殆尽！ “霆琛哥！你看看我！我才是薇薇！林薇薇啊！” 她不顾保镖的阻拦，发疯似的想冲进病房，声音尖锐扭曲，“她是个骗子！她不是你的妻子！她是个为了钱爬上你床的贱人！你看看我！我才是你最爱的人！” 秦雨柔和方晴死命拉住她，才没让她撞开门。
病房里。 护士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李主任和陈主任虽然早有心理铺垫，但亲耳听到效果如此强烈的“宣示”，脸上的神情依旧极其凝重，带着深深的探究。
而我… 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顾霆琛那句清晰响亮的“念念！我老婆！” 在耳边疯狂回响！ 巨大的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灭顶！ 他…真的只记得我？ 在他混乱颠倒的世界里…我是他唯一的坐标？是他的“妻子”？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是这个他曾经弃如敝履、羞辱践踏的“契约工具”？！
就在这时—— 顾霆琛似乎对林薇薇在门外的尖叫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反应！ 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巨大的恐惧！ “坏人！有坏人！” 他尖叫着，猛地丢开照片，像受惊的幼兽般，再次扑到我身上！ 这一次，他不再是抓住我的手腕。 而是用尽全力，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念念！保护我！有坏人要抓我！赶走她们！”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无助。
我的身体被他冰凉又用力的拥抱勒得生疼。 礼服上干涸的咖啡渍蹭到了他的病号服。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全然需要和依赖的感觉，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狠狠击中了我！ 理智告诉我这是错的！是假的！是暂时的！ 他抱着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让我僵硬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来，轻轻覆在了他颤抖的、因为恐惧而紧绷的后背上。 像安抚一个真正受惊的孩子。 “别怕…别怕…”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轻柔，“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这个安抚的动作，像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
病房外的林薇薇，透过门缝看到顾霆琛像寻求唯一庇护般紧紧抱住我，看到我竟然伸手回抱住他！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她毁灭的引信！ “苏念安！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放开他！” 她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吼！ 猛地挣脱了秦雨柔和方晴的阻拦！ 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狠狠撞向了病房的门！
“砰！” 病房门被她撞开！ 林薇薇披头散发，眼睛赤红，状若疯魔地冲了进来！ 她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昂贵的衣裙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扭曲，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糊花，混合着扭曲的恨意，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霆琛哥！你看看我！我才是薇薇！” 她不管不顾地扑向病床，伸出涂着蔻丹的手，试图去拉扯顾霆琛！
顾霆琛的反应比刚才面对照片更加激烈！ “啊——！” 他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猛地从我怀里抬起头，看到林薇薇逼近的脸，瞳孔骤然紧缩！ 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恶魔！ 他猛地推开我（巨大的力道让我踉跄后退），整个人像被火烧到一样，手脚并用地往病床另一头缩！ “走开！走开！坏人！魔鬼！” 他胡乱挥舞着手臂，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水花四溅！ 一片狼藉！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再次尖锐响起！
“按住她！” 李主任厉声呵斥！ 陈锋和保镖瞬间冲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疯狂挣扎的林薇薇！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霆琛哥！我是薇薇啊！你看看我！你被她下药了吗？！苏念安！我杀了你！” 林薇薇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脚乱蹬，眼神疯狂地锁定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秦雨柔和方晴吓傻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镇静剂！快！” 李主任果断下令，脸色铁青。 护士迅速准备好针剂。
顾霆琛蜷缩在病床最角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恐惧的眼神死死盯着被控制住的林薇薇，嘴里反复念着：“魔鬼…赶走魔鬼…” 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混乱！ 一片混乱！ 尖叫！怒吼！玻璃碎裂声！仪器警报声！ 像一场失控的交响乐！ 而我… 像个被风暴撕扯的木偶，站在原地。 手腕被他抓过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疼。 腰上还残留着他刚才紧紧拥抱的力道。 怀里…似乎还停留着他依赖的温度… 可眼前… 是林薇薇淬毒的恨意，是顾父顾母冰冷的审视，是陈伯深沉的算计，是医生护士的焦头烂额… 而他… 那个心智只有十几岁的男人… 正蜷缩在角落，用看魔鬼的眼神，看着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瞬间将我淹没。 脚下冰凉的玻璃碎片，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头发黏腻，礼服污秽，脸上红肿未消（林薇薇的耳光），眼神空洞。 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顾霆琛… 这就是你要的“妻子”吗？ 这就是你唯一记得的“念念”吗？ 在这片遗忘的废墟里燃起的这点虚幻的温暖… 究竟…是救赎… 还是另一场…更深地狱的开端？ 我抬起手，无意识地抚上被他拥抱过的腰间。 那里… 一片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