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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种，支撑着苏念安度过又一个冰冷漫长的夜晚。贴身口袋里，那部老旧翻盖手机的坚硬棱角，硌着她温热的皮肤，是连接外面世界、连接沈翊和唐笑笑的脆弱脐带，也是她对抗无边绝望的坚硬铠甲。明天就是产检日，是短暂逃离这座炼狱、确认母亲近况、或许还能与沈医生传递信息的唯一机会！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积蓄体力，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别墅死寂一片。门口传来护工老陈沉闷而有节奏的鼾声，阿强还没来换班。这种深夜的凝固感，几乎让人窒息。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隔着薄薄的睡衣，从她紧贴胸口的口袋里传来！ 嗡…嗡…嗡…
不是梦！ 苏念安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是手机！ 是那部旧手机在震动！
谁？ 笑笑？还是…沈医生？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深夜来电，绝非寻常！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手脚却一片冰凉。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竖着耳朵仔细分辨门口的动静。
老陈的鼾声依旧规律，显然没有被这极其微弱的震动声惊醒。 确认安全后，苏念安如同最警觉的夜行动物，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她将自己更深地蜷缩进床铺最内侧靠墙的阴影里，用厚厚的被子和自己的身体筑起一道隔绝视线的壁垒。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和额角。
她的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冰凉颤抖，几乎不听使唤。她摸索着伸进贴身口袋，紧紧攥住那只正在持续震动的、冰冷的旧手机。她熟悉机身，指尖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接听键的位置——一个小小的、带点阻尼感的物理按钮。
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的手指，用力按下了接听键！
她没有说话，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只是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仿佛要通过这冰冷的塑料外壳汲取一丝力量和答案。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沈翊的声音传来，不再是诊所里那种温润平和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沉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紧绷！
“苏小姐？是你吗？”沈翊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清晰地穿透了听筒。
“沈…沈医生？”苏念安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气音，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是我…出…出什么事了？” 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能让沈翊在深夜冒险打这个秘密电话，事情绝对非同小可！妈妈！一定是妈妈！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听着，苏小姐，情况非常紧急！”沈翊没有丝毫寒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弦，每一个字都敲击在苏念安的心上，“苏阿姨她……病情突然恶化！”
轰——！ 苏念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手机差点从汗湿的手中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味让她勉强保持一丝清明，没有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沈医生…我妈她…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里挤出来的。她想起了那张纸条，“情况暂稳…您说过的…”那是她黑暗里唯一的慰藉啊！
“就在两个小时前！”沈翊的声音充满了紧迫感，“苏阿姨出现了严重的肺部感染并发症，引发了……急性呼吸衰竭！而且，她的凝血功能也出现了异常……”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最清晰的语速快速解释着，“目前血压极不稳定，血氧饱和度掉得非常厉害……普通的治疗方案已经……压制不住了！”
苏念安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让那绝望的呜咽声冲破喉咙！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灼烫着她的脸颊。肺部感染…呼吸衰竭…凝血异常……这些冰冷的医学名词，每一个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能想象到母亲此刻躺在病床上，被各种冰冷的仪器包围，艰难呼吸、痛苦挣扎的样子！
“沈医生…救救她…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声音破碎不堪，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苏小姐，冷静！听我说完！”沈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强行拉回苏念安濒临崩溃的神志，“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手术！否则……恐怕撑不过今晚！”
“手术？”苏念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里迸发出强烈的希冀，“做！马上做！沈医生，需要什么？签字？我签！多少钱我都签！” 她甚至忘了自己被囚禁的处境和身无分文的绝望。
“不是普通的抢救手术！”沈翊的声音异常沉重，带着一种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凝重，“是针对目前并发症的唯一可行方案——Ecmo辅助下的支气管镜肺泡灌洗联合靶向抗凝治疗！手术风险……极高！”
他深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下： “成功率……不足三成！” “而且……”沈翊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困难，“这个手术……极其昂贵！光是Ecmo单次开机和维持费用就远超普通手术数十倍！加上特需的抗凝药物、术中监测、术后IcU……初步预估……至少需要准备五百万！而且，必须是立刻到账！手术室和团队，我已经尽力协调，随时可以开始，但费用……是硬性门槛！”
成功率不足三成！ 费用……五百万！立刻到账！
沈翊的话，如同来自地狱的最终宣判，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狠狠砸在苏念安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不足三成……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母亲有七成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五百万……立刻到账！ 她现在是什么？是顾霆琛囚禁的、连喝水都要被人监视的“罪人”！身无分文！口袋里那点现金，连零头都算不上！她去哪里找五百万？又如何在“立刻”这个时间限制内拿到？！
巨大的绝望如同万丈冰渊，瞬间将她吞噬！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眼前金星乱冒，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冰冷的地狱仿佛张开了巨口，要将她和母亲一起吞噬！
“苏小姐？苏念安！你还在听吗？”沈翊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无比的担忧。
苏念安猛地回过神，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用剧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泪水混合着血水，沿着手腕滑落，留下粘腻湿冷的痕迹。
“在…我在听…”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知道这非常艰难，甚至……残酷！”沈翊的声音充满了不忍和沉重，“我只问你一句：救，还是不救？ 做这个决定的时间……非常有限！”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刀锋，切割着苏念安已然鲜血淋漓的神经。
救？ 拿什么救？ 她连靠近母亲病房的自由都没有！ 她口袋里只有几千块救命钱！ 五百万……那是天文数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本无法撼动的巨石！
不救？ 眼睁睁看着母亲……在痛苦中窒息而亡？ 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她无数次在绝望中支撑下去的唯一念想！
“沈医生……”苏念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痛苦和绝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我…我……”她想说她没钱，她想说她被囚禁在这里寸步难行，她想说求求沈医生再想想别的办法……可所有的哀求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明白你的处境，苏小姐！”沈翊打断了她绝望的啜泣，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听着！如果你决定救，如果你相信我沈翊！我……我可以用我的全部信誉和前程做担保，暂时压上我个人的积蓄甚至抵押资产，先把手术费用缺口的部分……强行垫付进去！让手术立刻进行！”
沈翊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苏念安眼前的黑暗！ 他愿意垫付？！ 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担保？！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感激瞬间冲击着她！她不敢置信地抓紧了手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医生…您…您是说真的？”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不敢置信而剧烈颤抖着。
“是！但前提是，你必须立刻做决定！而且…”沈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我必须告诉你，即使我垫付了费用，手术本身的风险……依然存在！那不足三成的成功率……并不会因为钱到位了就改变！这一点，我必须让你清楚！苏阿姨的身体基础太差了……并发症又来得太凶险……手术本身，就是在搏命！”
沈翊的话，像一盆冰水，再次浇熄了苏念安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 钱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却解决不了手术本身的巨大风险！ 妈妈……可能还是会……
剧痛再次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紧紧护着小腹，那里也传来一阵不安的悸动。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苏小姐……”沈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时间……不多了。每一分钟，对苏阿姨来说都是煎熬和危险。我需要你的授权指令：做，还是不做？”
冰冷的抉择，如同两把尖刀，悬在苏念安的心头。 做，母亲可能立刻死在手术台上，还让沈翊背负上巨大的债务和前程风险。 不做，母亲会在痛苦的窒息中，一点点走向死亡……
无论哪个抉择，都通向地狱！ 她死死咬住嘴唇，口腔里的血腥味浓得让她作呕。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砸在冰冷的手机外壳上。
“沈医生……”她听到自己嘶哑破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救！求您……救她！”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剜肉。 她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最后依旧是人财两空！那是她的妈妈啊！生她养她为她付出一切的妈妈！
“好！”沈翊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临危受命的沉重和专业，“授权收到！我立刻去安排手术！记住，苏念安，”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郑重，“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坚强！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保持手机畅通，有任何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隐隐的仪器警报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通话被迅速切断。听筒里只剩下急促而空洞的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敲打着苏念安的耳膜，也敲打着她已然碎裂的心脏。 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照着她惨白如纸、布满泪痕的脸，如同鬼魅。
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僵硬地坐在冰冷的黑暗里，手机依旧死死地贴着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母亲微弱的气息，感受到沈翊在手术室里与死神搏斗的身影。
不足三成…… 五百万…… 肺部感染…呼吸衰竭…凝血异常… 这些冰冷的词句在她脑中疯狂盘旋、切割！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她紧紧护着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清晰的、不安的胎动。宝宝似乎也预感到了巨大的风暴降临。
“妈…撑住…一定要撑住…”她对着冰冷的虚空，无声地嘶喊着，滚烫的泪水如同岩浆般灼烫着她的脸颊，“沈医生…求您了…救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