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胡老扁 第54章 千年奇方

重誓既立，墓室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守陵人族长脸上那赭石色的油彩，似乎也因这精神的松弛而显得不那么冷硬。他看向胡老扁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托付重任的凝重。

“胡先生，请随我来。”族长沉声道，示意胡老扁跟上。他并未走向来时的墓道，而是转身，引领胡老扁走向墓室另一端那条更为幽深的甬道。几名守陵人汉子沉默地跟在后面，依旧保持着警惕，但敌意已消。

这条甬道比之前走过的更加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的陈腐气息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金石煞”的奇异药香。胡老扁心中一动，紧随族长之后。

甬道尽头，并非另一间墓室，而是一扇厚重的、与山岩几乎融为一体的石门。石门表面光滑，刻满了繁复的云纹与瑞兽图案，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如同罗盘般的凹槽。族长从兽皮内衬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小心翼翼地嵌入凹槽之中，轻轻转动。

“轧——轧——轧——”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带起一片积年的尘埃。

门后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胡老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并非想象中存放棺椁的主墓室，而是一间更为宽敞、俨然被打造成**丹房兼书房**的秘室！秘室四壁并非粗糙岩石，而是用打磨光滑的青石砌成，靠墙立着数个高大的、同样用青石凿成的药柜，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已经褪色但字迹依稀可辨的药材标签。另一侧，则摆放着一些琉璃、玉质的器皿，虽然蒙尘，却依然能看出其精巧。秘室中央，除了那尊更大的、似乎未曾使用过的青铜丹炉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靠里壁的一张宽大石案，以及石案后那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

书架上，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堆满了竹简、木牍以及更多用皮革或锦缎包裹的绢帛卷轴！其数量之多，远胜于外间石函中所藏！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药香，似乎正是从这些古老的载体中散发出来。

“这里，才是先祖毕生心血真正所在。”族长的声音在空旷的秘室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敬仰与沧桑，“外间石函中所藏，不过是入门纲要与部分常见病症的诊治记录。而这里……”他目光扫过那巨大的书架，“才是核心，《金石本草辨》、《阴阳脉象精微》、《疑难杂症汇参》……以及，先祖倾尽最多心力，亦最为危险的——《九转回天方略》。”

《九转回天方略》！光是这名字，就透出一股逆天而行的磅礴气势与极致危险！

胡老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走到书架前，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古老的标签，仿佛看到了一个浩瀚无垠的医学海洋。他随手取下一卷以金丝楠木盒盛放的绢帛，展开一看，正是《金石本草辨》的一部分。上面不仅详细记载了数百种矿物的药性、毒性、相生相克之理，更有许多匪夷所思的炮制方法与临床应用案例，其见解之精辟，思路之奇诡，远超当今流传的任何本草着作！

“先祖认为，万物皆可为药，亦皆可为毒，关键在于识其性、明其理、掌其度。”族长在一旁缓缓说道，“他晚年尤其专注于化解金石之毒，并试图从中寻找激发人体潜能、逆转生死之限的可能……这《九转回天方略》，便是其终极探索，但也因此……触碰了禁忌。”

族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似是敬畏，又似是惋惜。

胡老扁放下手中的《金石本草辨》，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书架上那卷被单独放置、以玄黑色锦缎包裹、显得格外厚重的卷轴——《九转回天方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问道：“族长，这《九转回天方略》……究竟是何等奇方？当真能……回天？”

族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无人知晓。先祖穷尽晚年心血于此，据族中残卷记载，方略并未彻底完成，且其中所需药材，许多已非人间凡品，炼制过程更是凶险万分，动辄丹毁人亡。先祖曾言，此方若成，或可肉白骨、活死人，逆转阴阳；若败，则剧毒反噬，立时毙命。他留下严训，后世子孙，非有通天医术、仁心圣德及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决绝者，不可妄动此方。”

他看向胡老扁，目光深邃：“胡先生，你虽立誓，但我仍需提醒你。这方略，是希望，也可能是深渊。先祖因其而殒命（意指其最终可能因试药或炼丹意外而亡），我族守护数百年，亦无人敢轻易触碰。你……要好自为之。”

胡老扁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族长的告诫，这并非普通的医方，而是行走于生死边缘的禁忌之术。但他作为医者的本能，却对这终极的挑战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好奇与探究欲。并非为了长生，而是为了那“肉白骨、活死人”的一线可能——那或许是面对世间无数绝症时，最后的希望之光！

他没有立刻去动那卷《九转回天方略》，而是转向其他更为基础的典籍。他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贪婪地汲取着这失传已久的医学智慧。他翻阅《阴阳脉象精微》，其中对经络气脉的阐释，尤其是对几种传说中的“隐脉”与“奇穴”的定位与施治方法，让他对针灸之道的理解豁然开朗！那些记载于《疑难杂症汇参》中的怪病案例与对应方剂，更是让他拍案叫绝，许多困扰他多年的医学难题，在此竟找到了清晰的理论依据与解决思路！

这些典籍的价值，无可估量！若能融会贯通，他的医术必将踏入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境界！

时间在忘我的阅读中飞速流逝。直到一名守陵人汉子低声提醒，族长才开口道：“胡先生，此地不宜久留。阴气太重，久待伤身。这些典籍，你可择其重要者，抄录副本带走。原本……还需留于此地，这是祖训。”

胡老扁虽有不舍，但也理解守陵人的坚持。这些原本是他们的精神寄托与守护的核心。他感激道：“多谢族长成全！抄录副本，已是天大的恩情！”

于是，在守陵人提供的简易笔墨和一种韧性极佳、不知名的淡黄色皮纸上，胡老扁开始了紧张的抄录工作。他优先选择那些理论精要、以及针对诸如“金石煞”这类疑难毒症的治疗篇章，尤其是《九转回天方略》的总纲以及其中几味看起来相对“温和”、可用于急救续命的辅方。他下笔如飞，力求精准，不敢有丝毫错漏。

在抄录《九转回天方略》总纲时，他被其中一段关于“生机”与“死气”辩证关系的论述深深震撼：“……生非绝对，死非终点，阴阳流转，互为根蒂。金石之毒，至阴死气也，然阴极阳生，若能以特定法门引导转化，死气亦可化为磅礴生机，重塑脏腑，续接断脉……然平衡之妙，存乎一心，差之毫厘，则生机尽化修罗毒火，焚尽一切……”

这已不仅仅是医学，更触及了天地造化、生死轮回的玄奥至理！胡老扁抄录的手指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携带的皮纸即将用尽，也抄录下了他认为当前最为紧要的部分。他小心翼翼地将抄录的皮纸卷好，收入药箱最内层，与那瓶师门“辟秽丹”放在一起。

“族长，大恩不言谢。”胡老扁对着族长，再次深深一揖，“这些典籍，必不会蒙尘。胡某定竭尽所能，使其造福世人。”

族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于疲惫的欣慰：“望你谨记誓言。去吧，我让人送你出谷。”

在几名守陵人的护送下，胡老扁沿着另一条更为隐秘、设有诸多巧妙机关的小路，离开了黑风峪。当他重新呼吸到山外清冷而自由的空气，看到天际那轮即将西沉的落日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回首望去，云雾缭绕的黑风峪依旧神秘而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胡老扁知道，他的人生，他的医道，已然因为这次古墓之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药箱中那些沉甸甸的抄本，不仅承载着一位前代奇医的千年智慧，更承载着守陵人十数代的坚守与他胡老扁对医学巅峰的追求与对苍生的承诺。

千年奇方，重现于世。是福是祸，是希望还是灾难，或许，唯有时间，才能给出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