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胡老扁 第14章 暗潮涌动

柳玉茹误服伪劣丸药导致吐血，虽经胡老扁急救暂时脱险，但身体犹如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娇花，彻底垮了下来。连续数日，她都处于昏昏沉沉、时醒时睡的状态，进食极少，全靠参汤等流质吊着一口气。原本就晄白的脸色，如今更是透明得仿佛能看到皮下的青筋，呼吸微弱得令人心揪。

胡老扁每日必去朱府复诊，根据柳玉茹细微的脉象变化调整方药。他撤去了所有温燥之品，全力益气养阴，清解余毒，固摄根本。方中多用西洋参、麦冬、五味子、生地、玄参、百合、白芍等品，佐以茯苓、山药健脾，兼用仙鹤草、白茅根、藕节炭等凉血止血不留瘀。用药如履薄冰，生怕一丝偏差，便让这盏摇曳的命灯彻底熄灭。

朱逢春经历了最初的震怒与恐慌后，态度变得复杂难言。他对胡老扁的医术不再质疑，甚至多了几分依赖，每次胡老扁到来，他都亲自陪同，详细询问病情，但对柳玉茹本人，那份关切之下，却总掩不住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与疏离。或许在他心中，这个无法为他诞下子嗣、如今又病入膏肓的正室夫人，已成了他仕途与家族期望中一个沉重的负累。

胡老扁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唯有叹息。这深宅之中的冷暖，比药石更难琢磨。

这日，胡老扁为柳玉茹诊脉完毕，发现其脉象依旧细弱无力，但似乎有一种滞涩之感，与他所用的滋阴益气方药理应带来的流畅感有些不符。他心中起疑，便问道：“夫人这几日的汤药，都是按时服用的吗？药渣可还留着？”

负责煎药的丫鬟连忙道：“都是按时服的，一点没敢耽搁。药渣……按惯例都倒在院角那个专门放药渣的桶里了，应该还在。”

“带我去看看。”胡老扁道。

丫鬟引着胡老扁来到后院角落，一个半旧的木桶里堆满了各类药渣。胡老扁也不嫌污秽，用一根树枝仔细拨弄、翻检。他对自己开出的方药气味、形态极为熟悉，很快，他眉头紧紧皱起。

这些药渣中，确实有他方中的药材，如生地、麦冬、白芍等的残骸。但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些不应存在的药材碎片——几片颜色深褐、质地坚硬的树皮状物，以及一些微小的、带着特殊辛烈气味的种子碎末！

他小心翼翼地挑出这些异物，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又碾碎一点在指尖揉搓，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那树皮，似乎是“肉桂”的粗皮，性大热；而那种子，极似“附子”的旁生小块根（侧子），亦是辛热大毒之品！这两味药，与他目前所用的滋阴清热方药，药性完全相反，如同冰炭同炉！

“这几日的药，是谁负责煎的？从抓药到煎煮，经了谁的手？”胡老扁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丫鬟吓得扑通跪地：“是……是奴婢负责煎药。药材是管家按方子从自家药铺取来的，奴婢……奴婢都是按先生吩咐的方法煎的，不敢有误啊！”

“自家药铺？”胡老扁眼中精光一闪。

“是……老爷在城东开有一间‘朱氏药行’……”丫鬟颤声道。

胡老扁不再多问，将那些挑出的异常药渣用纸包好，收入袖中。他回到柳玉茹房中，对朱逢春道：“朱科长，夫人脉象有异，我怀疑近日所用汤药，被人动了手脚，掺杂了与病情相悖的烈性热药。”

“什么？！”朱逢春勃然变色，“谁敢？！”

“药渣之中，发现了肉桂与附子的碎末。”胡老扁将纸包拿出，摊开在桌上，“此二药性热燥烈，与胡某所开滋阴清热之方背道而驰。夫人如今气阴两虚，虚火内扰，若误服此等热药，无异于火上浇油，可立时导致阴竭阳脱，危及性命！”

朱逢春看着那包药渣，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一拍桌子，对外吼道：“把管家朱福给我叫来！还有药铺的掌柜！立刻！马上！”

很快，胖乎乎的管家朱福和药铺掌柜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一见朱逢春的脸色和桌上的药渣，顿时面如土色。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逢春厉声质问，“是谁让你们在夫人的药里做手脚的？！”

朱福和掌柜磕头如捣蒜，连喊冤枉。掌柜赌咒发誓，绝对是按方抓药，不敢有丝毫差错。朱福也声称，取回药后直接交给了煎药的丫鬟，中间未曾经过他人之手。

胡老扁冷眼旁观，忽然问道：“煎药所用的水，是何处取来？”

丫鬟忙道：“是……是从后院那口甜水井里新打的。”

“带我去看那口井。”胡老扁道。

一行人来到后院井边。这是一口看似普通的水井，井台整洁。胡老扁仔细观察井口、井壁，又让人打上一桶水来。他凑近水面，仔细嗅闻，并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舌尖尝了尝（古时医者常有尝药、尝水以辨异之能）。

井水清冽，并无明显异味。但胡老扁的眉头却未舒展。他沉吟片刻，对朱逢春道：“朱科长，此事蹊跷。药渣中明确混入异物，但抓药、煎煮环节似乎又无破绽。为保万全，从明日起，夫人的汤药，由我医馆的学徒亲自抓药、煎好，密封后送至府上，由这位丫鬟亲眼看着夫人服下。煎药所用之水，也从我医馆带来。你看如何？”

朱逢春此刻已是惊弓之鸟，闻言立刻点头：“如此甚好！有劳神医费心！”

安排妥当，胡老扁告辞离开。走出朱府大门，他并未直接回医馆，而是绕到朱府后墙外的巷子，仔细观察那口甜水井对应的外墙位置。墙角杂草丛生，并无明显异常。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医馆，苏婉清正在等他。

“先生，朱夫人情况如何？我见你面色凝重。”苏婉清关切地问。

胡老扁将朱府药渣异常之事详细告知了她，末了道：“此事绝非偶然。有人在处心积虑要害朱夫人，而且手段颇为隐秘。若非我今日心血来潮查验药渣，恐怕……”

苏婉清听得花容失色：“竟有此事！会是何人？那新纳的姨太太？”

胡老扁摇头：“尚无证据，不可妄断。但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严密的朱府内动手脚，要么是内鬼，要么就是对朱府环境极为熟悉之人。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阻止朱夫人怀孕那么简单了……” 他想起柳玉茹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寒意顿生。这是要取其性命！

苏婉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低声道：“先生，你如今插手此事，恐怕也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日后出入朱府，乃至在医馆，都需加倍小心。”

胡老扁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这朱府的深怨，已从求子不得的悲哀，演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宅斗！而他这个医生，无意中已站在了风口浪尖，被这暗潮汹涌的宅门恩怨，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感觉清河县的上空，似乎也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云。这“暗潮涌动”，不知何时，便会掀起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