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朝纪 第五章 突变

后面几天，周先生都没有再出现。今日吃晚饭的时候，等了好久也不见小蔓回来，我便与致远一同出去找她。

小蔓一向很喜欢李夫人，没事的时候跑那边比我还勤快，我想也许是夫人要搬进王大人府上了，她不舍得所以今日回来的晚了，所以我们直接往梧竹幽居那里寻去。

拐过两个路口，大老远就看见宅子外围了一圈家丁护卫，小蔓被两个下人摁住胳膊动弹不得，我们赶忙跑过去救小蔓，致远一边推开那两个下人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蔓着急的说：“我刚才听见夫人惨叫了好几声，他们不让我进去，你们快进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我们说话间，又过来几个护卫将我们团团围住，连我和致远也一并走不开。

一位穿着得体的妇人从院内走出，轻蔑的看着我们道：“这“夫人”二字可不是一个外室能用的，那得是正房娘子的派头。我们夫人听说老爷在外面的人有了身孕，未免污了门楣，特意亲自过来处理的。不让你们进去，也是为了你们好，小小年纪，不要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暗道大事不好，看来这位正室夫人根本容不下这对母子，可是婴儿已经四个月了啊，拖到现在给李夫人喝堕胎药，可真够心狠的。

我一边给致远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跑出去找那位王大人求救，一边对这个妇人说：“你胡说，前几天还听说王大人要纳李夫人进门的，你们主母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残害妾室和庶出子女。”

“我们老爷可没说过这话，也不知道是哪个狐媚子自己异想天开呢。”那妇人说完还瞪了我一眼，不耐烦的对护卫们说道:“看住他们”，便转身进去了。

我们挣脱不开侍卫，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着。等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几个仆妇围着一个带着帷帽的人出来，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径直登上了马车，一群护卫跟着扬长而去。我们没了钳制，小蔓直接就奔向了院内。

我跟着跑进去，一进屋内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小蔓趴在床头一声声的喊着“夫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婆婆站在小蔓身侧流着泪，哭着说道：“那帮黑心的，强灌了夫人药，夫人痛的喊叫，他们竟然拿帕子堵住了夫人的嘴，夫人现在还在一直流血，人也昏迷不醒，怎么办啊？”

我转头对致远道：“周先生住的离这里不远，你赶紧去找他，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请他找个擅长此道的大夫过来，快去。”

说罢又对小蔓和婆婆说道：“小蔓你一直叫夫人的名字，不要停，看看人能不能醒过来。婆婆，家里有没有人参之类可以吊命的东西？”婆婆摇摇头，我只好起身前往厨房烧热水，顺便做碗红糖鸡蛋，一会人醒了可以吃一些。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痛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不拿普通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我端着红糖水回来的时候，周先生已经到了，大夫正在给李夫人扎针，夫人似乎慢慢醒转了过来。

大夫收针后走到我们面前，压低声音对着周先生说道：“我已经尽力了，但是这个堕胎药药性太烈了，有什么话你们就抓紧时间说吧。”

我端着碗楞在那里，眼泪直接就滚落出来，周先生叹息一声，摸摸我的脑袋，对我道：“赶紧把糖水端给夫人喝吧。”说罢轻轻将我推了进去。

我擦干眼泪，努力换上一副笑脸，向着她们走过去，放缓声音说道：“夫人终于醒了，喝点我做的糖水吧。”我一勺一勺的吹凉糖水喂给夫人，夫人大约喝了五六口，对我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婆婆，把我的两个盒子取过来吧。”

婆婆从床边的衣柜中取出两个大红色的描金盒子，放到李夫人身边，李夫人轻声道：“我生平最喜爱这大红色，只可惜今生无缘穿上这样的衣服了。”

她将两个盒子打开，接着说道：“这第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就留给婆婆养老吧。您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您拿着这些钱也好过些。”

李夫人说话似乎很是费劲，她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这第二个盒子，装的是我这些年用过的首饰，就留给小蔓和小念将来做嫁妆了。有句话你们要记得，将来长大了，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可惜，我这样出生的人，是没得选的，没得选……”我看见李夫人眼里的光渐渐湮灭，没了气息。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夫人……”小蔓哭的撕心裂肺。

穿越来这个时空，我第一次祈祷，如果灵魂真的有来生，请让李夫人来世出生在一个父母疼爱的富裕人家，做个骄傲自由的人吧。

第二日王大人也没来，只来了一个管家，要草草将夫人埋了，并且把宅子收回去。周先生给管家使了银子，管家放话三日后再来整理宅子，其余的事情便不管了。

我拿出自己的积蓄，到成衣铺子给夫人买了一身大红色的襦裙，小蔓和婆婆给夫人清洗干净身子，换上襦裙。第三日清晨，我们将李夫人的遗体带到郊外的悬崖边，将夫人下葬。

“我们为什么要将夫人下葬的这么远呢？”小蔓问道。

“这里清净，没有人会再来打扰夫人。而且每天清晨的阳光都会照到这里，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处理完李夫人的后事，周先生便再次来寻我。

周先生：“郡主这些天想的如何了？”

我回答道：“我打算去明州投奔外祖父。”

周先生：“若是去了楚家，只怕楚家还是会将郡主送回宫里的，毕竟太子已经平反，皇家血脉他们也不敢隐藏。若是郡主执意不回京城，便随我去往榕城吧，我兄长在当地掌管海运家产颇丰，郡主去了必能锦衣玉食的长大，再不必为钱财之事忧虑。”

我心内一囧，这人肯定知道我编故事赚钱的事了。

自大成国建立以来，一直大力发展海贸，增设沿海港口，甚至在太祖爷时期还成立有专门的皇家舰队，最远曾到达过红海，并且从其他的航海者那里带回了土豆、玉米等农作物，极大的解决了国内的粮食问题。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位开国之祖是不是一位穿越牛人。而这榕城，就是开放的港口大城市之一。

我思索片刻，回道：“好，我和你一起去，不过我要带着院子里那些同伴。还有，以后不要再唤我“清婉”，我怕被有心人听到生出事端，今后我随母姓，叫“楚念归”。”

“念归，念归……”周先生喃喃了几遍，我知道他肯定想岔了，他想念的归处和我并不是同一个。

周先生和我商定好出发时间之后就离开了，晚上小伙伴们齐聚一团，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众人。

虽然大家都是乞儿，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众人一时都有些犹豫。

冯天佑是我们这帮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也是他当初把我背回来的，见大家都不说话，他只好问道：“我们都离开了，那这个宅子怎么处理？还有那个周先生，那个人和小念你什么关系，可靠么？”

我看向大家，娓娓道来：“我已经问过婆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婆婆说自己年纪大了想留在这里养老，而且她有亲人可以照顾自己，所以这个宅子我打算留给婆婆住。

这几日事情太多，我就忘记给大家说了，周先生是我的表叔，受我父亲所托特意来寻我，人品贵重，非常靠得住。我既答应和他离开，又舍不得大家，所以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去榕城。

我们不必住进周府，我们可以和这里一样，买个宅院大家住在一起。有周先生在，咱们都可以进学堂读书。

况且榕城海运繁荣，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去了那里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看看这个世界，人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一个地方吧。”

小孩子还是比较单纯好说服的，所以我们最终决定跟随周先生一起前往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