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朝纪 第四十四章 归来望思

吃完糕点，我们继续慢悠悠的往上爬，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到达山顶。流星早就在山顶的草原上放飞自我，跑的不亦乐乎，我拉着云依也在草原上奔跑，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

今日晴空万里，碧空如洗，阳光却并不是很刺眼。我正舒服的享受着日光浴，张云依欺身来到了我的上方，脸正对着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嘴唇就轻轻的压了下来。淡淡的清香，还混合着桂花糕的味道，浅尝辄止，张云依就支撑手臂打算起身，我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再次拽了下来。

从草丛里坐起来，我再次把帷帽带上，对张云依说道：“太阳有些晒了。”张云依只是点点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腼腆的样子。我们牵着手，一路安静的向张宅走去。

到了宅院门口，张云依去敲门，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管事，那个管事看见我们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给张云依行过礼之后便将我们领进中堂。

管事离开之后，张云依对我说道：“我带着流星去打猎，你在这宅子里休息一会，要是想走走看看，哪里都可以去。”我点点头，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这比我还害羞的反应，瞬间让我觉得自己很牛。

我喝了盏茶，休息了一会之后开始在院子里闲逛。晃悠来晃悠去，就晃悠到了书房里。书架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书籍，我随意抽出一本想要打发时间。取出一看，居然是本《六韬》。看这书的成色，应当是经常被翻阅的。我掀开扉页，只见其上写着：

“壬酉年腊月，购于上京。愿吾儿云逸，文武兼资。”

云逸？我微微蹙眉，他不是叫云依？我合上书将它放回去，接着参观书房。

书房里的书桌之后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大约有两米长，占据了整个墙面。画中画的是一片湛蓝色的海洋，在海洋中有一条肆意遨游的大鱼，大鱼旁边还有其它鱼儿跃出波光粼粼的海面，碧海蓝天之下，这一切都那么自由而祥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这幅画，画的大概就是这种传说中的动物了。”张云依踏步进入屋内。

我笑道：“这画的是鲸鱼，鲸鱼的鼻孔在头顶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浮出水面换气，你仔细看，那条大鱼上面是不是一条水柱？作画之人应当出海见过这么大的鲸鱼，方能画的如此栩栩如生，这幅画是谁画的？”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我转身看向张云依，他的身体一时有些僵硬，神色晦暗，看到我询问的神色，才回道：“是云落。。。先生。”

我：“就是墨萱的那位老师吧？”

张云依：“嗯。”

我：“我第一次见到墨萱的时候，就被她的一手丹青惊艳到了。后来知道她师承云落先生，我就在想，若是有幸得见那位惊才绝艳之人的作品就好了，想不到今天见到了。”

张云依：“云落先生狱中自尽之后，他当年的很多画作都丢失了，这幅是家父很喜欢的，也只能远远的挂在这里。”

我：“云落先生一个才华横溢誉满天下的文臣，怎么会和鲍敏那种蝇营狗苟的小人勾结，陷害元昭太子，反正我是不信他会这么做的。说来说去还是武宗皇帝自己脑子坏掉了，居然丧心病狂杀了太子全家。他杀红眼的时候，看谁都是太子的同党，当年不知牵连了多少为太子求情的朝臣。后来知道自己冤枉了儿子，后悔痛心的时候，又觉得谁都像是陷害太子的坏人，怎么就不说检讨检讨自己呢。”

张云依敲了我脑袋一下，道：“非议先皇是重罪，以后不许这么口无遮拦的。”

我：“知道了。关于鲸鱼，我还有很多知识，你要不要听？”

看他一脸好奇的样子，我娓娓道来：“鲸鱼死后，会慢慢的沉入深海，在这一过程中，它们的尸体先会被海洋中的其它大鱼吃掉大部分，又会被虾呀蟹呀的吃掉残余部分，然后深海里的微生物啊细菌啊就会分解掉它们最后剩下的有机物，最后等它们只剩一副遗骸的时候，那些遗骸就会成为其他生物的聚居地。这一过程会持续很多年，被称为鲸落，巨鲸落，万物生，它是深海生命的绿洲。”

云依喃喃道：“鲸落……”

我：“好了，鲸鱼的科普到此结束。你今天都打了些什么回来？”

张云依回过神来，勾勾我的鼻子，“就知道吃。”说罢拿出一个木盒给我。

我打开木盒，看到里面放着一件雕刻精美的步摇，银丝缠绕的细枝，缀以层叠的梨花，顶端的梨花瓣片用了透雕白玉，花心镶嵌珍珠，下坠长长的细链流苏，流苏的末端则是鸽子血红宝石垂珠。

步摇金翠玉搔头，倾国倾城胜莫愁。

张云依取过步摇，插在我的发间，说道：“第一次看你穿女装的时候，就想送给你了，果然相配的很。”

我笑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就被我的美色所迷了？”

云依捏捏我的脸，说道：“那倒不是，可能是你中箭，我脱你衣服包扎伤口那会吧，我想着，既然看都看了，那不得对你负责么。”

我气得打他，“你这个好色之徒，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吃完美味的野味，休憩了半个时辰，就准备下山往回走。云依对我说道：“我已经派张卓去查王侍郎的事情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就耐心的等一等，明日我便要前往军营，这一去又是十天半个月的，你好好的呆在京城，不要惹事。”

我理不直气也壮，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惹事了？”

张云依：“假扮郭笃行，当街打人算不算？”

我立马就偃旗息鼓了。过了一会，我好奇的问道：“这云顶山周围的都是些什么山？”

云依：“一般统称都是西山。白泽山脉绵延四百余公里，西山是白泽山脉的起点，而云顶山只属于西山群山之一。”

当年太祖立国，选择西山脚下为皇陵，在山上建立白泽殿，殿中供奉历代皇帝与皇后，以供后人祭奠。顺便说一句，我的父王，虽然没有继承帝位，却也供奉与此。

我：“我们能去白泽殿看看么？”

张云依：“那里只有皇家的人才进得去。”

为了观赏山中的美景，下山的时候我们特意换了一条路走。下到半山腰，又拐过几条小路，拾阶而上来到一座凉亭里休息。我抬头看去，只见上书《归来望思》，张云依拉着我坐下，给我介绍：“这座归来望思亭，是当年元昭太子平反之后，武宗皇帝命人建造的。”

我的心里一时有些凄凉，顺着亭子往对面的山峰望去，我问道：“对面的山峰上是什么？”

张云依轻声道：“是元昭太子和他四个儿子的坟茔。”

没有听到回应，张云依转身看去，就见小念的表情悲伤而痛苦，似乎还夹杂了滔天恨意，最终她用手捂住了脸，大声的痛哭起来。

张云依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把人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下山的时候一路沉默，走到山脚的时候，我回望山顶，心里默默说道，你们再等等，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张云依送我回到林宅，我拉住他的手，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

云依揉揉我的头，道：“你今天太累了，下次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