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朝纪 第六十七章 执念

谭中柯的事情结束之后，秋兰幸灾乐祸的跟我说，状元郎被贬谪出京了。我问道发生了什么，秋兰不屑道：“那状元郎先前的时候说他有心上人了，其实他那时候正想与谭家二房的一个姑娘定亲，这才拒绝了郡主。可是后来谭家事发，这状元郎恨不得立马和谭家撇清关系，明明郡主求情之后，谭家的女眷都从轻处罚了，可是那状元郎还是立刻退亲了，现在被右相大人贬谪出京了，真是活该。”

我心道，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想投入谭家门下也能理解，升恒哥不也有一位得力的岳家。可是谭家之事如果发生在叶家，升恒哥一定还会迎娶叶蓁。这么一想，他这个状元郎的质量可比赵霁林差远了。

想到升恒哥，我倒是记起，他离开之前嘱咐我多回去看看周先生，最近倒是好几天没有回去了，于是我就带着秋兰回周宅了。

升恒哥和致远哥离开之后，小河回家也比以前频繁了。今日我到周府之后，看到小河一脸焦急之色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问道：“发生了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吕河：“小蔓在祠堂被先生罚跪，已经跪了两天了。”

我一边往祠堂的方向走一边问他：“先生呢？”

吕河：“一炷香之前出去了，我正打算偷偷给你传消息呢，你就来了。”

我进到祠堂的时候，看到小蔓整个人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半趴在地上了，我过去将她扶起来，吩咐秋兰先去厨房给小蔓取些食物和水过来，一边摸摸小蔓的额头，跪了这么久，别再生病才好。

我：“小河，小蔓到底做了什么，先生罚得这么重？”

吕河：“前天小蔓突然找我，让我帮她去牢里见王氏，我当时没多想就托昔日的同僚放她进去了。哪成想她进去的时候带着两杯毒药，一杯是致人癫狂的透骨草，一杯是让孕妇流产的藏红花。她对王氏说，她要是自己不喝下透骨草，她就给王氏的儿媳妇喂下藏红花。后来，王氏被逼的没办法，就喝下了透骨草，癫狂抽搐，衰竭而亡了。”

我质问小蔓：“你当初执意学医，为的就是这个？”

小蔓有些虚弱，却还是执拗的说道：“我从来不以医者自居，医者仁心，而我是没有这颗仁心的。我当初学医，是因为觉得比起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学医能够让我更好的掌控自己的命运。我既可以挽救如李夫人一般善良之人的性命，也可以杀死那些罪行累累的恶人。”

我：“王氏是有罪，可她已经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官家夫人变为一个流放的犯人，她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到流放地，还不够么？行，你觉得不够，非得她给李夫人以命抵命也可以，可是用得着苦苦相逼另一个无辜的孕妇？”

小蔓:“无辜？他们王家哪里有无辜的人，不这么做，她们怎么能感同身受，体会到和李夫人一样的痛苦绝望！”

秋兰取食物回来的时候，跟进来一个官差打扮的人，应该是吕河以前的同僚，吕河很自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回道：“王氏的儿媳妇受惊吓过度早产了，可是胎儿月份不足，大人也大出血没救回来，都死了，我来给你说一声。”

小蔓听说之后什么也没说，双目无神。

吕河带着同僚出去说话了，我看向小蔓，问她：“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王氏一般无二，你可满意了？”

小蔓：“姐姐你当初为什么会放弃榕城的安逸生活，搅进这一滩浑水的京城呢？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的公道。姐姐的执念是查明当年的真相告慰死者，我的执念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给李夫人报仇，这一切都是王氏的错，我有什么错？”

我：“为了报复一个恶人，就把自己变得和她一样恶毒，你还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我转身出了祠堂，小河也送完同僚回来了，看到我询问的眼神，他说道：“我刚才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好好安葬那对母子。”

我点点头，心里一片萧索。

来到这个世界许多年，我的三观，我的底线和原则，早就不知道还剩多少了。这个世界，满门抄斩连稚儿也不放过，所谓的祖父我恨不得戳他三刀六个洞，我哪里还有长在春风里的三观。那些权贵勋贵们，视百姓性命为蝼蚁，倒霉的遇个郭慎思之流，又去哪里能寻到公道，所以我直接就把他宰了一了百了。我尚且如此，小蔓受我的影响，只怕心性也不同以往了，哎养孩子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