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乱史从来不是简单的单方向攻防博弈。
攻守之势在权谋与战火中不断更迭。
武州陷落的急报,如朔风卷着霜雪掠过北境荒原。
所到之处皆是人心惶惶。
振武军大帐内。
篝火迸溅的火星在牛皮帐顶炸开,将两道人影投映得如鬼魅般扭曲晃动。
浑瑊身披银鳞寒甲,指尖反复抚过腰间玉带钩。
那温润的羊脂白玉上,新添的裂痕恰似玄宗朝破碎的盛世,在摇曳的光影下忽隐忽现。
他望着帐外浓稠如墨的夜色,喉结微动。
青铜酒盏举至唇边又缓缓放下,辛辣的酒液在舌尖化作苦涩的叹息。
浑将军!武州既破,回纥两万铁骑陈兵云州,三万铁骑直逼长安!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
仆固怀恩猛地拍案而起。
玄色劲装下的伤疤随着动作狰狞翻卷,仿佛重现当年香积寺血战的惨烈。
他仰头饮尽碗中烈酒。
暗红的酒液顺着刀疤蜿蜒而下,在衣襟晕开深色的血渍般的痕迹。
眼中却燃着近乎癫狂的兴奋。
机不可失啊!
浑瑊抬眸。
目光锐利地看向仆固怀恩:“仆固将军,你口中的‘良机’,究竟是你的良机,还是我的良机?”
自香积寺大战后,仆固怀恩率残部游荡北境,屡次登门游说,劝说他背弃安禄山,投靠李璘。
浑瑊虽对安禄山 “挟天子以令诸侯” 的做法心存不满,却也深知仆固怀恩的心思。
此人与安禄山有血海深仇,一心只想复仇,绝非真心为他谋划。
仆固怀恩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身子前倾,压低声音:“浑将军这话就见外了!你我皆是大唐旧臣,安禄山狼子野心,软禁小皇帝,独霸朝堂,早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李璘殿下在成都称帝,乃是大唐正统,咱们投靠他,既是匡扶社稷,也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生路?”
浑瑊冷笑一声。
将酒盏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溅出,在案几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仆固将军,你别忘了,当年你随郭子仪败逃,若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已成了安禄山的阶下囚!如今你劝我投靠李璘,可你敢说,你不是想借我的振武军,报你香积寺之仇?”
仆固怀恩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
他眼神闪烁,却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浑瑊面前,语气诚恳:“浑将军,我不否认,我恨安禄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这与匡扶大唐并不冲突!你想想,安禄山掌控北方,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你麾下的振武军,哪个不是家在北方,哪个没受过安禄山的压迫?”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蛊惑:“你手握一万振武军,又收拢了一万朔方军残部,若是投靠李璘,他定会封你为王侯,让你掌管北境兵权!到那时,你不仅能洗刷‘安禄山麾下’的污名,还能成为大唐的功臣,名留青史!可若是继续跟着安禄山,一旦他败亡,你我都将沦为阶下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浑瑊沉默了。
仆固怀恩的话,句句戳中他的心事。
他原本也是朔方军将领,因安史之乱与主力分散,才收拢残部,投靠振武军。
如今虽任振武节度使,却始终得不到安禄山的信任。
粮草被克扣,军械被限制,连麾下士兵的军饷都时常拖欠。
他早已心生不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脱离安禄山的掌控。
“可李璘远在成都,又引回纥军入境,这样的‘正统’,真的能匡扶大唐吗?”
浑瑊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疑虑。
他虽不满安禄山,却也看不起李璘引外族入境的做法。
那与安禄山口中的 “汉奸行径”,又有何异?
仆固怀恩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知道浑瑊的顾虑。
连忙说道:“浑将军,李璘殿下引回纥军,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平定安禄山后,咱们手握重兵,还怕回纥军不撤军?到那时,你我掌控北境,李璘坐镇南方,大唐江山,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他凑近浑瑊,声音压得更低:“你想想,安禄山麾下将领,多是汉人,却对他忠心耿耿,为何?不过是因为他能给他们权力、财富!咱们投靠李璘,同样能得到这些,甚至更多!而且,咱们是‘匡扶正统’,名正言顺,日后就算掌控朝政,也不会落得‘叛贼’的骂名!”
浑瑊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仆固怀恩的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权力、财富、名留青史。
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看着帐外摇曳的篝火,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掌控北境、权倾朝野的景象。
“好!”
浑瑊猛地一拍案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就应你一次!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仆固怀恩心中一喜,连忙问道:“浑将军请讲!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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