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穹顶垂落九幅鲛绡帷幕,青铜鼎中龙脑香正浮浮沉沉。
香烟如细蛇缠绕柱上蟠龙,将金鳞镀成暗赤色,仿佛那蛰伏千年的神兽正吞吐着腥甜的血雾。
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紫袍金带的尚书们衣袂垂落如凝固的夜色。
青衫刺史们的朝靴在金砖上蹭出细微的声响,混着檐角铁马的叮当,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安倍山站在殿中,九蟒四爪蟒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流转,每走一步,腰间金鱼符便与玉带相击,发出清越如钟磬的脆响。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落在那些微微颤抖的朝笏上。
有的象牙笏板被汗浸出浅黄,有的玉笏边缘还留着昨日急着刻写奏疏的刀痕。
龙椅上的幼帝李佋正把玩着张良娣衣袖上的珍珠扣,垂帘后的凤冠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在明黄色帐幔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轰然响起,震得金銮殿的琉璃瓦都微微发颤。
身着绯袍紫绶的百官齐刷刷跪倒,玉笏与青砖相触,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张良娣悄然抬眸,凤目扫过丹墀上的安倍山,见他神色淡然地负手而立,才微微颔首示意。
众卿平身。
安倍山低沉的声音撞在殿顶精美的藻井上,惊得梁间栖息的燕雀扑棱棱振翅。
百官起身时,朝服摩擦的窸窣声里,混着某个老臣膝盖骨的脆响。
谢摄政王。
山呼海啸般的应答中,有人偷偷抬眼,看见安倍山腰间蹀躞带上悬着的弯刀。
西域镔铁所铸,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像极了当年玄武门之变溅在石阶上的血。
安倍山的靴底碾过金砖缝隙里的积尘,突然停在吏部尚书面前。
老尚书的山羊胡正簌簌发抖,朝笏上 “天官冢宰” 的刻字被指腹磨得发亮。
“吏部尚书,从今日起,由王维担任。”
话音未落,殿内便响起倒抽冷气的嘶声。
王维走出队列时,青布襕衫上还沾着弘文馆的墨香。
他躬身行礼的瞬间,腰间悬挂的金鱼袋轻轻撞在石阶上,发出闷响:“臣王维,谢摄政王恩典。”
原来的吏部尚书张镐脸色煞白如纸,指节攥得朝笏咯咯作响。
三年前他随肃宗灵武登基,如今却要将掌管天下官员任免的大权拱手让人。
喉间滚出半截辩驳,却在触及安倍山眼底寒光时猛然噎住。
那眼神里的冷冽,与当年在洛阳城头下令屠城时如出一辙。
“兵部尚书,由史思明担任。”
安倍山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角铜钟嗡嗡作响。
史向明跨步出列,玄铁甲胄上的狼头护心镜反射着晨光,将满朝文臣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末将史思明,谢摄政王恩典!”
他抱拳的动作虎虎生风,甲叶碰撞声里,有人想起昨夜羽林将军率部包围京兆府的动静。
接下来的人事任免如惊雷落地:
户部换了当年在河西推行新税法的崔涣,刑部由弹劾过杨国忠的李适之之子接任,连掌管宫城宿卫的金吾卫大将军,都换成了安倍山在范阳时的亲卫。
被罢黜的官员中,有人踉跄着瘫倒在地,乌纱帽滚到安倍山脚边。
有人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胡须滴在朝服上,洇出深色的花。
殿内的檀香突然变得刺鼻,像极了战场上焚烧尸体的焦味。
“除了人事任免,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安倍山突然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掠过阶下的宦官队列。
内侍省的总管李德全正悄悄往后缩,袖口露出阴雄团体成员的信物,是半截绣着仙鹤的锦帕。
“最近,本王据探子密报,发现有一个名为‘阴雄团体’的宦官组织,在暗中秘密发展势力。”
安倍山的声音像淬了冰,“他们私藏兵器,勾结外臣,甚至敢在御膳房的汤药里动手脚。”
他顿了顿,突然提高音量,震得梁柱上的漆皮簌簌剥落:“从今日起,彻底清查所有宦官,凡是参与‘阴雄团体’的,一律格杀勿论!”
宦官们齐刷刷跪倒在地,锦缎袍服铺了一地,像打翻的胭脂盒。
李德全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血流顺着眉骨淌进眼眶:“奴才们冤枉啊!摄政王明鉴!”
“冤枉?”
安倍山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叠密信。
羊皮纸在晨光中簌簌作响,上面的朱砂印记刺得人眼生疼:“这是从你卧房暗格里搜出的,与安庆绪往来的密信。需要本王当众念出来吗?”
李德全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喉咙的公鸭。
“传本王政令,”
安倍山对亲卫扬声道,“让羽林军即刻包围内侍省,掘地三尺也要把阴雄余孽揪出来!凡是藏有龙纹玉带、私刻玉玺的,格杀勿论!”
亲卫领命而去的脚步声里,有宦官突然疯了似的往外冲,却被殿门两侧的甲士一刀砍翻。
鲜血溅在鎏金门槛上,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像极了太极殿地砖里渗出的陈年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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