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幔笼罩井陉关。
兽皮浮桥在河面上微微起伏,浸透尸油的牛皮被晨露浸得发亮,像一条蛰伏的巨蟒。
桥对岸,十二名玄衣死士贴在岩壁阴影里,脖颈处的刺青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记住,三鼓之后再动手。”
为首的死士压低声音,面罩下的眼睛盯着城头那盏将熄未熄的油灯,“老周那厮的酒葫芦里藏着警哨,别让他碰。”
身旁矮个死士舔了舔冻裂的嘴唇:“头儿,昨儿抓的俘虏说,守关校尉王承业每晚都要喝三斤烧刀子,此刻怕是还在帐里打鼾呢。”
“少废话。”
头儿扯了扯弓弦,狼牙箭簇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张小子的弩箭淬了见血封喉的药,瞄准了望孔时偏左半寸 —— 那里的木栏是三年前修补过的,皮薄。”
城头的梆子突然 “当” 地响了一声,惊得矮个死士浑身一颤。
头儿按住他的肩,瞥见老周正将酒葫芦往小张手里塞,铜壶碰撞声顺着风飘过来:“拿着,这是我家那口子用当归泡的,暖身子。”
小张刚拔开塞子,箭雨突然如飞蝗般袭来。
老周瞳孔骤缩,反手将小张推开,自己却被三支弩箭钉在城堞上,酒葫芦 “哐当” 落地,琥珀色的酒液在雪地里洇出蜿蜒的血河。
“敌袭 ——!”
小张的吼声被第二波箭雨打断,一支淬毒的弩箭穿透他的喉咙。
血沫从嘴角涌出时,他看见河面上突然竖起密密麻麻的云梯,爬梯的士兵腰间符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咚 —— 咚 —— 咚 ——
人皮战鼓撕裂凝滞的空气,声浪如铁索般在峭壁间来回撞击,震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安倍山足尖碾过桥头青砖,玄色披风被朔风卷成猎猎战旗,甲胄上凝结的暗红血痂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史思明!领重甲营踏碎浮桥!
史向明暴喝一声,碗口粗的狼牙棒轰然砸落。
浮桥应声发出垂死的呻吟,朽木断裂的脆响混着锁链吱呀声,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木屑,目露凶光:破了关隘!每人赏三个羯族美人!
他身后的士卒如厉鬼般嘶吼着冲锋,胸前朱砂绘制的镇魂符骤然窜起幽蓝鬼火。
火苗顺着玄色衣袍蜿蜒而上,贪婪啃噬着臂甲缝隙间的皮肉,却无一人退缩半步。
每个士卒腰间都捆着浸透桐油的麻布,早将生死抛诸脑后。
城头骤然响起尖锐的梆子声,碗口粗的滚木裹着狰狞铁钉呼啸而下,磨盘大的礌石挟着刺耳的破空声砸入人群。
最前排的士卒瞬间被碾作肉泥,飞溅的脑浆糊在后排人脸上。
史向明暴喝一声,舞动九环狼牙棒横扫而出,震碎三根滚木,崩飞的木屑混着同伴的碎骨扎进脸颊,在他左眼角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娘的,王承业这老狐狸早有准备!
史向明抹了把脸上的血,铁环碰撞声混着怒骂回荡在关前。暗红血珠顺着狼牙棒的倒刺滴落,在焦土上烫出青烟。
放霹雳弹!
安倍山的吼声被震天战鼓撕扯得支离破碎。三名精壮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突进,扯开浸透硝石的麻布。
裹着硫磺的陶罐在阳光下泛着幽光,随着此起彼伏的 唷 —— 喝! 声划破长空,拖着暗红尾焰直扑城头垛口。
陶罐炸开的刹那,浓烈的硫磺味裹挟着灼热气浪扑面而来,暗红色火舌如贪婪的猛兽,顺着干燥的木质箭楼疯狂攀爬。
熊熊烈焰中,士兵们的惨叫声与木材爆裂时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悲壮的死亡交响曲,将井陉关的东门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校尉!东门快守不住了!”
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王承业的营帐,狼狈的模样尽显局势的危急。
此刻的营帐内,王承业正怀抱着酒坛,鼾声如雷地酣睡。
案几上,一卷没看完的春宫图随意地摊开着,描绘着男女欢爱的画面与营帐外的战火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亲卫见状,心急如焚,猛地一脚踹翻案几,只听 “哐当” 一声,酒坛落地,清脆的碎裂声终于惊醒了沉睡中的王承业。
王承业揉着惺忪的睡眼,酒气还未完全消散。
当他瞥见帐外冲天的火光,以及被映得通红的天空时,瞬间清醒过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他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地喃喃自语:“完了…… 安禄山的火药怎么会这么厉害……” 话语中满是恐惧与绝望,仿佛已经预见了即将到来的败局。
他一把扯下墙上佩剑,铁环撞击声里,抽出半截烧火棍在掌心打了个转。喉间涌上腥甜:我的龙泉剑呢?!
上月赌骰子输给军需官换酒钱了!
亲卫攥着他袖口往帐外拖,粗布汗巾早被冷汗浸透,火油罐炸了粮仓,再不走连灰都剩不下!
话音未落,牛皮帐帘轰然撕裂。
安倍山立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长刀垂落的血珠正顺着青石板缝蜿蜒,在王承业膝前汇成小小血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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