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救命手册”
覃允鹤坐在集体企业办公室的旧工位上,指尖轻轻划过桌面上的铁皮文件柜。
柜子是早年公司统一配的,表面的白漆已经有些泛黄,边角处甚至掉了一小块漆,露出里面深色的铁皮。
柜门上还留着前同事贴的“办公用品分类”标签,是用透明胶带粘上去的,边角被岁月磨得发卷,却依旧清晰可辨,上面的字迹是用黑色水笔写的,工整又认真——那是前同事离职前特意贴的,怕后来人找东西麻烦,现在看着,倒像留了个念想。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柜门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撒了一把星星。
暖气片顺着缝隙往外冒着热气,带着股干燥的暖意,把办公室里的寒气驱散了不少——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这会儿已经需要开暖气了,暖气管子偶尔还会“咕咚”响一声,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人“天凉了,别走神”。
可覃允鹤却没怎么感受到这份温暖,他的思绪总不由自主地绕回之前在运销公司的那些事,尤其是想起工资科的魏科长,心里就涌起一阵感激,又带着几分后怕。
他清楚地知道,若不是这位北服公司三十出头的年轻财务,去年年底那番未雨绸缪的举动,他这次怕是很难洗清运销公司账目的冤屈。
说不定现在还被检察院的人围着问东问西,办公桌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家里人都要跟着担心,更别说安稳地坐在这个工位上,彻底和运销科的是非撇清关系了。
覃允鹤的记忆回到了去年腊月二十八那天。
当时离除夕只有两天,北服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提前回家准备过年了,办公楼里冷冷清清的,连平时最热闹的行政科都关着门,门上还贴了张“春节后初七上班”的纸条,纸条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
只有工资科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在冷清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显眼——这是魏科长在公司的习惯,每年除夕前,他都要把全年的工资明细一笔一笔核对清楚,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不含糊,确认每个员工的工资、奖金都没差错,才会锁好办公室门回家。
那时候覃允鹤还在运销公司当经理,刚处理完年底最后一批煤炭发货的事。
他拿着发货单往办公楼外走,手里的单据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上面的数字是他反复核对过的,客户名称、煤炭吨数、发货地址,一个都没差。
他心里想着赶紧锁好运销科的门回家——家里的妻子早把春联裁好了,就等他回去贴;孩子趴在窗边盼着,嘴里念叨着他答应买的糖画。
可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从工资科出来的魏科长叫住了。
魏科长穿着一件深蓝色厚毛衣,外面套着挺括的深灰色夹克,袖口整理得利落,露出手腕上那块旧手表,头发梳得整齐,额前碎发用手捋得服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还拿着一个印着“北服公司”字样的保温杯——那是公司三年前发的优秀员工纪念品,魏科长一直用着,杯身偶尔沾了茶渍,他都会仔细擦干净。
“允鹤,等一下。”
魏科长的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他往走廊两头扫了一眼,见没人,才又压低声音说:“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东西给你,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覃允鹤跟着魏科长走进工资科办公室,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这里的暖气比运销科足多了,墙上的暖气片摸上去甚至有些发烫,手贴在上面能感觉到热流顺着指尖往身体里钻。
办公桌上堆着厚厚的一摞工资表,从最上面那张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每一笔都用红笔勾划过,旁边还写着“已核”的小字,显然是核对过的。
玻璃台板下还压着北服公司各科室的人员名单,连煤场装卸工的名字都在上面,旁边还标注着“计件工资”“加班费”等字样,有的名字后面画了圈,魏科长说那是上个月出勤率满的员工。
魏科长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到办公桌旁边的铁皮柜前。
那铁皮柜看着有些年头,柜门上的锁换过两次,拉开柜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明显。
他蹲下身,从最底层搬出一摞蓝色封皮的册子,册子用麻绳捆着,绳结打得很紧实。
覃允鹤凑近一看,册子的封面上印着“北服公司运销科指标考核手册”几个字,烫金的字体已经有些褪色,露出下面的蓝色底纹,边角还沾着点黑色的煤尘——显然是常年和运销科的业务资料放在一起,被煤尘染到了。
“这些你收好了。”
魏科长把册子轻轻放在覃允鹤面前的桌上,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语气比平时严肃了不少,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郑重,“别把它们放在运销科的抽屉里,那里人多手杂,今天你放进去,明天说不定就被人翻走了。”
“你找个家里稳妥的地方,比如锁在衣柜的抽屉里,或者藏在书架最上面,千万别弄丢了,这些东西关键时候能帮上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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