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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横亘于宇宙深处的巨眼，并没有立刻降下毁灭。
祂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注视，本身就是力量的展演。
“新·自然选择号”的舰桥上，警报声已然沉寂。并非危险解除，而是因为探测器所捕捉到的信息洪流，早已超出了任何警报系统能够定义的范畴。那是一种无法量化、无法理解的“恐怖”。
巨眼的瞳孔中，星云旋动，光芒流转。祂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扫过了周遭数以万计的星域。
那是创世神在盘点自己的收藏品。
“警告！高维能量反应！目标锁定……银心走廊G-3区，清道夫文明母星！”魏承的全息投影剧烈闪烁，声音因数据过载而变得断断续续。
话音未落，在巨眼之前，一片空间被强行撕裂，折叠，然后展开。一支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舰队，凭空出现在战场之上。那正是林默曾经在废弃星港遭遇过的“清道夫”三叉戟型战舰，但它们不再是锈迹斑斑的遗物，而是崭新、冰冷、泛着金属寒光的量产型号。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攻击阵型。
“模板……已复制。”
“传送……完成。”
冰冷的、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意念，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这只是一个开始。
巨眼的视线继续移动。
“侦测到坐标……巨兽之巢，‘利维坦’级星骸蠕虫正在被……复制！”
“A-7悬臂，‘光熵’灵体生命……模板提取完毕！”
“古兰联合体，‘裁决者’级轨道歼星炮……正在构建！”
一个又一个魏承嘶哑的报告，对应着战场上一支又一支凭空出现的、千奇百怪的部队。有身躯堪比行星的巨兽，甲壳上还带着原生星球的岩石与植被；有完全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灵体，随心所欲地扭曲着光线与引力；有一支舰队，通体由水晶构成，每一次开火都喷射出能将物质分解为最基本粒子的光束。
林默曾遭遇的，未曾遭遇的；已知的，未知的；强大的，更强大的……
“神座之梯”无数年来筛选、收集、归档的“最强者模板”，在这一刻，被“播种者”毫不吝啬地全部取用。祂以整个宇宙象限为兵源，以法则为生产线，在短短几分钟内，创造出了一支由无数文明、无数种族的“巅峰战力”所组成的混成军团。
一支本不应存在于任何时空的“怪物联军”。
它们沉默着，没有任何战前宣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它们只是执行指令的复制品，唯一的目的，就是抹除前方那艘胆敢窃取神座的“新·自然选择号”。
“这……这他妈怎么打？”王虎看着舷窗外那遮天蔽日的敌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声音里也透出一股干涩。
“开战！”
林默的命令，简洁到只有一个词。
但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艘“新·自然选择号”活了过来。
这座由“神座之梯”改造而成的移动神国，第一次，向它的旧主，展露了獠牙！
“神座权限已激活！第一层【时噬沙漠】法则，启动！”
一层无形的、扭曲时间的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冲在最前方的量产型“清道夫”舰队，舰体表面的金属光泽迅速黯淡、老化、锈蚀，仿佛在刹那间渡过了数万年的光阴。它们的引擎开始出现故障，能量输出极不稳定。
“第二层【血肉熔炉】法则，启动！”
战舰前方，巨大的空间裂缝张开，无数血肉与机械混合的畸变体嘶吼着冲出，它们悍不畏死地迎向了那些星际巨兽，用自己的爆炸，在巨兽的甲壳上溅起一团团血色的浪花。
“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
林默坐镇中央舰桥，他的意识与整座战舰合为一体。一到六层的所有法则，都化作他手中的棋子，被他以最高效的方式调动、组合，构建起一道道匪夷所思的防御体系和攻击手段。
【谎言迷宫】的法则让敌军的索敌系统出现混乱，炮火互相轰击；【饕餮盛宴】的概念被反向运用，让一部分敌军陷入了无尽的饥饿，开始疯狂吞噬身边的友军。
顾知夏的身影出现在舰桥之外的虚空中，她闭上双眼，手中的长剑平举。那份在第七层补完的、圆融无缺的心境，让她与剑彻底合一。
下一刻，她挥剑。
一道横贯了整个星海的璀璨剑河，奔涌而出！
那剑河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蕴含着斩断一切的“绝对锋锐”。无论是量产的战舰，还是巨大的星骸蠕虫，在触碰到这道剑河的瞬间，都被平滑地、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如镜，连能量的逸散都来不及发生。
王虎则驾驶着一架由混沌之力驱动的巨型机甲，出现在战场最前线。这台机甲是他在掌控“神座之“后，用第二层的血肉工厂和第四层的岩石祭坛，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战争机器。它没有复杂的武器系统，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和最厚重的装甲。
“都给老子滚开！”
王虎咆哮着，机甲的铁拳上缠绕着紫黑色的混沌闪电，每一拳挥出，都让空间产生肉眼可见的扭曲。他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如同一头闯入羊群的蛮牛，将数艘战舰硬生生撞成了废铁。
顾念秋的【概念厨房】成为了这场宏大战争中，最不可或`议的后勤部。她不再烹饪实体食物，而是直接以法则为食材，以精神力为炉火，进行着高维度的“烹饪”。
“出锅啦！【不屈战意】浓汤，全员加持！”
一道无形的暖流，瞬间扫过所有友方单位。净化军团的士兵们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上涌，疲惫和恐惧一扫而空。王虎的机甲表面，也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还有这道【精准直觉】小点心，主要给知夏姐和魏承！”
顾知夏的剑招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仿佛总能提前预判到敌人的动向。魏承的数据库里，无数杂乱的信息被自动过滤，只留下最有价值的情报。
一场波及整个象限的战争，就此爆发。新·自然选择号如同一座屹立在惊涛骇浪中的神圣礁石，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攻击。
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
当最后一头星际巨兽被顾知夏的剑河斩断核心，当最后一艘量产型“清道夫”战舰在时间的侵蚀下化为宇宙尘埃，战场上，出现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们，竟然真的扛住了第一波攻势。
然而，没有欢呼。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巨眼依旧在注视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刚那场足以毁灭数个星系的战争，只是一场无趣的戏剧。
“不错的表演。”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嘲弄。
“那么，接下来，请欣赏我的‘王牌’。”
话音落下，巨眼的瞳孔深处，走出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朴素白衣，黑发黑眸的青年。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亚当！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成千上万，无穷无尽的“亚当”，从那瞳孔深处，如同潮水般涌出。
他们每一个，都和第六层那个“最初的囚徒”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了那份万古的孤寂，只剩下纯粹的、为了“抹除”而存在的绝对虚无。
“亚当军团”一出现，整个战场都变了。
高阳指挥净化军团发射的实体炮弹，在飞向他们中途，就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发射过。
顾知夏斩出的剑河，在靠近他们阵列的瞬间，也无声无息地溃散。因为构成剑河的“锋锐”概念，被从根源上“不存在”了。
王虎的混沌铁拳挥出，那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在触及其中一个亚当之前，就湮灭于无形。因为亚当军团的存在，直接否定了他“挥出拳头”这个“因”。
他们可以击败一个有“故事”、有弱点的亚当。但如何对抗一支没有灵魂、没有记忆、纯粹为了“抹除”而存在的军队？
战况急转直下。
新·自然选择号的法则护盾，在亚当军团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肥皂泡。仅仅是一个照面，战舰外围由一到三层法则构筑的防御体系，就被成片成片地“抹除”，露出了战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
比在第六层面对亚当本体时更深、更彻底的绝望，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这就是……我叛逃的原因。”蓝悦的声音在林默身边响起，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痛苦，“我亲眼见过，上一个纪元，那个最接近‘神’的文明，他们最强大的战士，是如何被复制成这样无穷无尽的军团，然后被派去‘清洗’那些在‘播种者’眼中‘没有进化价值’的宇宙的。”
“我们，在祂眼中，也只是其中一个‘没有价值’的宇宙。”
“轰——！”
一队亚当突破了最后的防御，登上了新·自然选择号的外装甲。他们抬起手，准备从概念上，将这艘战舰彻底“删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在“亚当军团”的后方，那片被肃清的宇宙空间，突然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怨恨，硬生生撕裂了！
一道道扭曲的、破碎的、燃烧着灵魂之火的庞大身影，从裂缝中咆哮着冲了出来！
那是一支由无数残破神只组成的“怨灵军团”！
领头的，正是林默在第六层“解放”了其故事的那些旧神！有那头腐烂的巨兽，有那个掌控恐惧的阴影，还有那个手持骨镰的骸骨君王！
原来，林默在第六层广播的“真相故事”，不仅唤醒了他们的“自我”，更是在他们那早已被仇恨填满的灵魂深处，种下了一颗“反抗”的种子。当“神座之梯”化为战舰，脱离了原有的坐标时，那个囚禁了他们无数岁月的“监牢”，也随之破碎。
他们，自由了。
而此刻，这些重获自由的旧神们，将那积压了亿万年的、滔天的怨恨，全部倾泻向了“播种者”，以及祂的“完美复制品”——亚当军团！
“为了……自由！”
腐烂巨兽咆哮着，将自己残破的“酸液”法则引爆，与数十个亚当同归于尽。它的攻击在靠近亚当时同样会被抹除，但它引爆的是自己“存在”本身，用自我毁灭的“果”，强行对冲了亚当抹除“因”的能力。
阴影之神化作一片覆盖整个战场的恐惧迷雾，它无法伤害亚当，却能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去干扰他们的行动逻辑，哪怕只能争取零点一秒。
一场疯魔的、毫无保留的、同归于尽般的惨烈撕杀，在亚当军团的后方爆发。旧神们用自己残破的法则，用自己被囚禁了无数岁月的滔天怨恨，为新·自然选择号，构筑起了一道由“神之残骸”组成的、悲壮的防线。
就在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所震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舰桥的主屏幕上。
是“最初的囚徒”亚当的残魂。
他借助旧神们那庞大的“记忆”洪流，短暂地重现了。他的身影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我们……只能为你争取一点时间。”他的声音，带着解脱，也带着最后一丝期许，“‘播-播种者’的本体不灭，复制体就无穷无尽。祂的弱点……不在‘外部’，而在‘内部’。”
他抬起虚幻的手，指向那只横亘宇宙的巨眼。
“去吧，去祂的‘眼’里，找到那个……最初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