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窃语者”自我引爆的瞬间，那亿万个紫色的数据碎片，如同一场致命的蒲公英之雨，悄无声息地洒满了“地狱厨房”的第二层。
引擎的低吼声中，“自然选择号”完成了最后的自我修复。舰体表面的血肉组织被彻底剥离，重新露出冰冷的钢铁本色。巨大的舰身缓缓驶出阶梯通道，如同巨兽睁开了沉睡的双眼，开始审视这片全新的猎场。
然而，预想中阴森恐怖的监狱景象并未出现。
眼前，是一片开阔得近乎奢侈的田园。
柔和的光线从不知名的穹顶洒下，将天空伪装成一望无际的蔚蓝，几朵般的云彩悠闲地悬浮着。远处，是一座由石块与原木搭建的小镇，尖顶的钟楼，古朴的酒馆，蜿蜒的石板路，一切都酷似中世纪奇幻游戏里的“初始之镇”。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廉价的、由某种合成香精制造的“希望”气息，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舰桥内，一片死寂。
“这算什么？蓝悦的恶趣味？把监狱装修成了度假村？”王虎扛着战斧，独眼里满是困惑。
“不对劲。”高阳的声音低沉，他那军人特有的警惕性瞬间提到了最高。他的目光扫过那座看似宁静祥和的小镇，战术分析模块在他的视网膜上疯狂跳动。“镇子的布局完全不符合逻辑。房屋之间的间距太大了，巷道笔直，没有任何遮掩。这根本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观察’。每一个看似温馨的窗户，每一个装饰性的阳台，都是一个完美的监控位和射击口。这里处处都是视觉陷阱。”
龙渊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他嗅到的不是廉价的希望，而是另一种更刺鼻的东西。
“高阳上校看到的是布局，我闻到的……是人性。”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这里的人都在笑，但他们的灵魂在尖叫。一种被强行压抑到极致，即将井喷的疯狂。”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命令道：“魏承，放出‘蜂群’无人机，范围侦查。记住，隐匿模式。”
数千只微型无人机如同一阵无形的风，悄然融入这片虚假的田园风光。
主屏幕上，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被实时传送回来。
镇子里的“居民”们，也就是本该在这里服刑的囚犯，行为模式诡异到了极点。他们穿着由囚服撕扯、拼接而成的破烂衣物，却昂首挺胸，自称为“冒险者”。他们手中握着生锈的铁管、断裂的床腿，甚至是营养膏的包装盒，却一脸肃穆地称之为“勇者之剑”、“圣者法杖”和“庇护符文”。
他们三五成群，在一个巨大的、由木板和废铁搭建的“任务榜”前挤作一团，互相发布着“任务”。
“【紧急委托：清理下水道的粘液史莱姆】！报酬：三块压缩营养膏！来三个身手利落的弟兄！”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大声吆喝。无人机镜头拉近，所谓的“下水道”，只是监狱里一个堵塞的排污口，而“史莱姆”，则是已经发酵变质、散发着恶臭的营养膏残渣。
“【悬赏：讨伐东郊矿洞的哥布林军团】！先到先得！”另一个瘦削的男人尖叫着。画面切换，所谓的“矿洞”是一个废弃的禁闭室，而“哥布林军团”，则是几个因为抢夺食物而被锁在里面的、骨瘦如柴的其他囚犯。
他们殴打、掠夺、欺凌，却用一套完整的、属于“英雄”的话术，将这一切暴行都包装成了正义的、可歌可泣的“冒险”。
就在这时，一支“冒险者小队”发现了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钢铁巨舰。
那是一支由十几个人组成的队伍，领头的是一个独眼壮汉，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肩上扛着一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排水平。他身上的囚服被撕成了布条，胡乱地缠在身上，像个蛮族战士。
看到“自然选择号”的瞬间，他们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混杂着贪婪与兴奋的狂热光芒。
独眼壮汉伸出那只粗壮的手臂，指着如同浮空山脉般的钢铁巨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嘶吼：
“看！那是什么！！”
“是剧本里的最终魔王——‘深渊泰坦’降临了！”
“兄弟们！我们的机会来了！这是‘弑神’主线任务的终极挑战！杀了它！我们就能通关！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杀了魔王！！”
“为了自由！！！”
一时间，整个“初始之镇”都沸腾了。无数的“冒险者”从他们的“酒馆”、“旅店”里冲了出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简陋的“武器”，朝着“自然选择号”的方向，发出歇斯底里的欢呼与战吼。
舰桥内，魏承的全息投影剧烈闪烁，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的人群，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疯了！全都疯了！”
林默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冰冷如铁。
他明白了。
“窃语者”自爆前洒下的病毒代码，不是为了杀死他们，也不是为了毁灭这艘船。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污染，一种叙事层面的诅咒。
它不是修改人的记忆，那太低级了。
它是强行给这个世界的所有囚犯，植入了一本名为【勇者斗魔王】的“故事设定集”。
在这个荒诞的剧本里，所有囚犯，无论他们之前是杀人犯、强盗还是恶棍，现在都有了一个全新的、光辉的身份——被女神选中，为了自由而战的“勇者”。
而任何外来的、强大的、试图打破现有秩序的存在，都会被这个剧本自动识别、定义，并打上一个鲜红的标签——“魔王”。
杀死魔王，就能“通关游戏”，获得自由。
这是“窃语者”留下的、针对林默这种“破局者”的终极恶意。他要把林默逼上一个两难的绝境：要么，被这群疯狂的“勇者”用人海战术活活耗死；要么，就动手屠杀这些被蒙蔽的囚犯，从而在事实上，坐实自己的“魔王”身份。
一旦林默动手，他那沾满“勇者”鲜血的身影，就会通过这个剧本的网络，传遍整个第二层，甚至更高层。他将成为所有囚犯共同的、不共戴天的敌人。
“窃语者”死了。但他留下了一个无法被杀死的“剧本”，让整个第二层的囚犯，都变成了他复仇的工具。
“轰！”
“当！”
一些“勇者”已经冲到了“自然选择号”的下方，他们用手中的铁管、石块，徒劳地敲打着战舰那厚重的合金装甲，发出不自量力的噪音。
更多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他们眼中没有对这艘钢铁巨兽的丝毫敬畏，只有对“剧本”的绝对信仰，和对“通关奖励”的无限渴望。
“舰长！让我下去！把这群脑子被驴踢了的白痴打醒！”王虎请战，独眼中杀气沸腾。
“不行。”林默拦住了他。
他冷眼观察着下方那些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那狂热而扭曲的笑容。
“我们如果还手，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魔王’，就彻底落入了他的剧本。”林默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内回响，“他想看我屠杀这些‘勇者’，从而让我的‘魔王’形象深入人心，成为整个监狱的公敌。”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敲？”王虎急道。
“不。”
林默没有选择任何物理攻击。他走到了主控台前，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命令。
“魏承，启动全息投影系统。功率开到最大。”
“啊？哦，好！”魏承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执行。
“要播放什么？我们储存的那些深渊凝视、古神低语的恐怖影像吗？保证让他们吓得屁滚尿流！”魏承兴奋地建议道。
“不。”林默摇了摇头，“播放点他们熟悉的东西。”
下一秒，在“自然选择号”那巨大的舰体下方，一道柔和的光幕缓缓展开。光幕之上，没有出现任何恐怖的影像，反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画风略显卡通的“任务发布”界面。
界面上，用闪闪发光的、充满了史诗感的金色字体，写着一行大字：
【魔王发布的隐藏任务：觐见魔王】
任务描述，更是充满了诱惑与挑衅。
【任务描述：最勇敢的勇者，你们的咆哮，魔王已经听见。但真正的勇气，不是在殿外叫嚣。敢不敢踏入魔王的宫殿，直面你们的命运？】
【任务奖励：？？？】
【任务限制：仅限最勇敢的十人小队。】
这个突然出现的“任务”，让下方所有狂热的“勇者”，全都愣住了。
冲锋的脚步停了下来。
嘶吼的呐喊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狂热被一种巨大的困惑所取代。
他们的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
魔王……还会发布任务的吗？
舰桥内，林默看着下方那些茫然的“勇者”，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窃语者想让他当魔王？
好。
那他就当个彻彻底底的魔王。
他不但不否认这个角色，反而主动接受，并开始反向篡改这个狗屁不通的剧本。
他走到扩音设备前，对着下方那片死寂的人群，用一种混合着无上威严与极致戏谑的语调，缓缓宣布：
“勇者们，你们的魔王，等候你们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