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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室的门无声滑开。
龙渊被两台医疗机器人拖了出来，像一袋失去形状的垃圾，扔在冰冷的舰桥地板上。
他没死。
身上的灼伤被修复，连撕裂的衣服都被分子束缝合得完好如初。
但他那双曾燃烧着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
他感应不到了。
那种与生俱来，仿佛呼吸般自然的力量……消失了。
神经的末梢还在习惯性地探寻，却只能触碰到一片虚无的断崖。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不……不！我的力量！你对我的力量做了什么！”
龙渊终于从那种灵魂被摘除的麻木中惊醒，他像一条蛆虫般在地上蠕动，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声音里不再有任何威慑力，只剩下纯粹的，源于生命本能的崩溃。
林默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对顾知夏道：
“把他扔到最近的荒岛，留一箱压缩饼干和十升水。”
顾知夏嘴唇动了动。
残忍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看着林默那专注而冷酷的侧脸，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已经被复仇的火焰吞噬。
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她走到顾念秋身边，轻轻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她不希望这肮脏的一幕，污染了妹妹那纯净的世界。
一道牵引光束将龙渊投放到一座光秃秃的礁石岛上。
姐妹俩通过舷窗，看到了他跪在沙滩上，对着天空发出绝望咆哮的渺小身影。
那身影在深空突袭舰的宏伟阴影下，渺小得像一个可悲的注脚。
“法夫尼尔号”重新升空，驶向茫茫大海。
舰桥内，龙渊那绝望的咆哮仿佛还凝固在空气里，被绝对的静默反复吸收，直至虚无。
顾念秋的小手紧紧攥着裙角，那身精心挑选的Lolita洋装，此刻却像是包裹着一只受惊鹌鹑的华丽牢笼。
她不敢看林默，也不敢看姐姐，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上那无辜的蝴蝶结。
气氛，比万米高空的稀薄空气还要令人窒息。
顾知夏终于动了。
她走到舰桥中央，挡在了林默返回舰长席的路上。
“你刚才说，你来自未来。”
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标尺测量过间距，精准而锐利。
“是什么意思？”
林默停下脚步。
他看着眼前这个拦住他去路的女孩，那张总是带着傲气的冷艳脸庞上，此刻没有了讥讽，只有一种探究真相的执拗。
而在她身后，是那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或许，是该告诉她们了。
只有让她们理解自己背负着怎样的地狱，她们才能明白，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并非疯狂。
而是唯一的正轨。
“第一……”
他张开嘴，想从那艘破旧的“启航号”说起。
想告诉她们，他曾如何眼睁睁看着顾知夏在自己面前被长矛贯穿，坠入那片名为“弱小”的深海。
然而，喉咙猛地一紧！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尖锐到撕裂意识的剧痛，从他大脑最深处轰然炸开！
【警告：禁止以任何形式，透露关于‘轮回’的真相。】
冰冷的、不属于游戏系统的意志，瞬间扼住了他的思维！
林默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额角青筋暴起，密集的汗珠瞬间滚落。
他不信邪。
他咬紧牙关，强行绕开那段记忆，试图从那艘银白色的“破浪号”讲起。
“在那艘S级的驱逐舰上……”
剧痛加倍！
他的眼前骤然一黑，无数疯狂的呓语在脑海中尖啸，视野里只剩下顾念秋SAN值清零后，那张挂着诡异笑容的冰冷小脸。
“唔……”
林默的膝盖一软，单手重重撑在控制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终于明白，有一种凌驾于游戏系统之上的规则，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封死了他所有的解释。
他可以复仇。
可以利用先知先觉改变命运。
却唯独不能说出真相。
“默哥哥！”
顾念秋再也忍不住了，她惊呼一声，松开姐姐的衣角，跌跌撞撞地跑到林默身边。
她想扶他，却又因为那股无形的冰冷气场而不敢触碰。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小丫头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顾知夏也瞳孔紧缩。
她看得分明，林默的痛苦不似作伪，那是一种源自灵魂，而非**的剧烈抽搐。
林默深吸了几口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入滚烫的铁砂。
他强行将那撕裂般的头痛压下，缓缓抬起头。
他脸色苍白如纸，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既然无法解释，那就无需解释。
“字面意思。”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
他的目光掠过顾知夏，直直地看向她身后，仿佛在看另一个时空的悲剧。
“在另一个‘可能’里，龙渊的舰队，会成为这片海的噩梦。我们会在一个月后遇上他。为了抢一艘连他都看不上的破船，他会杀了你，抓走念秋。”
他陈述着，像在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我只是提前阻止了这件事的发生。”
“荒谬！”
顾知夏脱口而出，但声音里却没了底气。
她看着林默那副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后面的指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一个所谓的“可能”？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清的未来？
这逻辑根本不通。
可如果不是真的，那他此刻承受的痛苦，又是什么？
“姐姐，别说了……”顾念秋扯了扯顾知夏的衣角，小声哀求着，“你看默哥哥，他好像真的很难受……”
她看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她看得懂林默额角的冷汗，和他眼神里那化不开的痛苦。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林默面前。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诡异紫色纹路，甚至还在微微蠕动的不明物体。
正是她之前用分子烤箱“炼制”出的失败品——深渊凝视肉块。
“默哥哥……你，你尝尝这个？”
她怯生生地说，大眼睛里满是忐忑。
“我……我刚才偷吃了一小口，感觉脑子一下子就麻了……或许，吃了它，你就不头疼了……”
林默的视线缓缓聚焦。
看着眼前这块卖相堪比邪神造物的“料理”，又看了看小丫头那泫然欲泣的关切眼神。
他心中那座由仇恨和理智筑成的冰山，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他什么也没说。
他接过了那块还在蠕动的肉块，在姐妹俩震惊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塞进了嘴里。
口感……难以形容。
像是混合了烧焦的橡胶和过期的奶糖，还带着一丝电离臭氧的奇特后味。
然而，当这东西滑入腹中的瞬间，一股清凉中带着麻痹感的奇异能量，猛地冲上他的大脑。
那撕裂般的头痛，并没有消失。
但那股麻痹感，却像一层绝缘体，将痛苦与他的意识短暂地隔离开来。
【你食用了未知料理‘深渊凝视肉块’。】
【你的精神在1小时内受到强烈刺激，你获得了临时状态：‘认知偏转’。】
【认知偏转：你对痛苦的感知被扭曲，精神韧性微量提升。】
林默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顾知夏那“你是不是真的疯了”的眼神，和顾念秋那“居然真的有用”的惊喜表情。
他忽然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冷酷的、复仇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无奈和释然的笑。
“谢谢。”
他对顾念秋说。
然后，他看向依旧一脸警惕的顾知夏，将手从控制台上拿开，站直了身体。
“你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认同。”
林默的声音恢复了平稳，那股短暂的麻痹感让他重新掌控了自己。
“你只需要知道，在这艘船上，你们是安全的。”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径直走回舰长席。
舰桥内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似乎被一块蠕动的、味道古怪的肉块，悄悄融化了一角。
顾知夏看着林默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妹妹那张破涕为笑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依旧无法理解。
但她第一次开始思考，究竟是怎样的过往，才能把一个人逼成现在这副模样。
而顾念秋，则悄悄地将“深渊凝视肉块”的制作方法，记在了自己小本本的第一页。
并在旁边，画上了一颗大大的红心。
在她看来，这才是能拯救默哥哥的，神话级食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