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笔无三 第28章 谈心

周五下午，一个长相普通甚至看起来有些不太健康的女孩从校门走出。已经是一个高中生的她如今都是住校，只有在双休的时候才会回家。

虽然家里比较穷但爸爸对她很好；虽然最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但她也没有担心；虽然爸爸最近很少联系她但她如今这么大了也正是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的时候，所以她也没在意，这些她都没有在意。只不过是今天她遇到了一些不太平常的事情......

两个穿着警服的哥哥姐姐在校门口拦住了她，她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但想到妈妈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如果不是自己，很有可能是关于爸爸的。出自对于警察的一丝信任，她还算耐心的问道：“有什么事吗？警察叔叔？”

“呃.......喂，雨馨，我看起来这么老吗？为什么我才25这么多人都叫我叔叔，你叫姐姐啊......到底是谁带起来的警察叔叔这个名字啊。”那个男警员对着旁边的女警员抱怨道。

“说正事快点的。”那女警员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好声好气的跟着面前的女孩说道，“范离愁对吧？离愁妹妹，你父亲范洪江现在遇到一点事，至少今天你可能得跟我们到警局去过一段时间了。”

“嗯？为什么？我爸爸怎么了吗？他不会犯什么傻事吧。”范离愁将信将疑的问道，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有什么问题。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唯一一次和警局有关还是被拖了工资，那时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去警局问了问。

“这个暂时还不能说，可能你先得跟我们回警局一趟了。”那个男警员回应道，得到的则是范离愁的怀疑。

“那我先打个电话给他。”

“抱歉，你应该没法打通他的电话了......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范离愁越想越奇怪，总觉得今天是怪事奇多的一天，试了试发现电话居然也停机了。

“那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是真的警察不是坏人？”范离愁已经不小了，还不至于这么轻易跟不认识的人走，即便他们穿着警服。

两人也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早就想好了方法。他们将执照展示给范离愁并给她时间检查。表示只需要对方跟在他们后面就可以，全程走大路，跟着导航去警局。

到了这一步，范离愁才相信了他俩的话，和朋友说了一声后跟着他们离开了校门口。

而另一边，歌长歌一手提着打包来的饭菜，一手拿着一瓶啤酒慢慢悠悠的走在小区里。

这种老旧小区的门口一般总会有几家小餐馆，它们跟着老小区开了十几二十年，只要老板没换总会形成某种独属于这家店的味道。

歌长歌闲庭信步，慢慢悠悠的走着楼梯，来到了楼顶的天台上。

范洪江租的房子就在他的脚下，因为调查原因这里的天台已经被封锁了，一般人不会来打扰。

而歌长歌从范洪江的家里搬了把小凳子，还有本来放在主卧阳台处的支架桌，准备在天台上吹着风吃晚饭。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特别早，现在才刚是放学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下去了，只剩下一点点的黄昏。

“正常而言，他女儿回家时天得一片黑了，唉，真不知道放学这么晚干什么。”歌长歌带着惬意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反正他现在也不上课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回想当时上初中那会，即便家里住得近还得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八点放学，晚上作业也写不完，教育真的需要这样吗？

他不是很懂，毕竟他也没能考上什么好学校。

不去想这些，歌长歌将桌椅支开。前面是低矮的围栏，成年人一跃就能从这将近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摔下去。边上不远处的几位人家晒的衣服被单被封锁前没能收回去。边上还有不少裸露在外的管道，把一半地面都给铺上。

这里空无一人，但却空旷又杂乱，如果丢在楼下，这些废纸篓旧瓶子兴许第二天还会被大爷大妈捡走......

歌长歌把打包的饭菜放下，酒瓶打开。他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吃，但总觉得这里更有氛围一些。萧条破旧的低矮老筒子，和这快要落到底的夕阳不是很配吗？

明明只要他抬眼往远处望一下就能看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好像永远用不完电的灯光以及不只是街边烧烤摊的夜。

其实两边相距并没有多远，待在这里的一个人几十分钟的路就能到那里，但若是生在这里的人，或许几辈子也到不了那里。

这也不能说是谁的问题，世界就是这样，一定会有高有低。改变或许也没办法解决什么，那只是牺牲一部分人去补偿另一部分而已。

歌长歌慢慢吃，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菜，从座椅上转过身去对着上天台的那扇门。

“我来了......”阴影中，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从那里走了出来，他身穿黑色的长裤长袖，面色不是很好，有点蜡黄有些消瘦。

“我知道你来了。”歌长歌很随意的回答道。

“我女儿呢？你不是说我来了就会放了她吗？可别让异文者的信用败在你手里。”那男人正是范洪江，昨天晚上他看到了歌长歌留下的暗号，说是只要今晚到这里来，他和他的女儿就都不会有事。

已经被停机通缉的他根本无法联系女儿，无法确定对方的情况，但身为一个父亲他不敢赌。大不了就是坐牢而已，他犯案偷东西不也是为了女儿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不如先坦诚相待？你袖子里有一条蛇，身后的门后面有一只狗，我后面一直盘旋的鹰也是你控制的吧？我不想伤害这些小家伙，还请放它们自由。”歌长歌很笃定的说道，拥有了『涟漪』后的他在侦查这方面提升不止一星半点。

“哼......好。”他叹了一口气，随后鹰和犬相继离开，“这条蛇解除控制的话可能会咬我，而且放它乱跑也不好。”

“没事过来吧，我觉得你愿意来，我们就应该可以聊聊。”歌长歌没有拒绝，邀请对方过来。

范洪江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歌长歌身边，他正靠在围栏上，双肘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睛一刻也不离远处的高楼大厦。

“所以，我女儿呢？”他问道。

“在警局呢，我给了不少预算，估计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顺便也给这几天因为你忙得要死的那几位警员加个餐。”歌长歌回答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所以现在是要把我抓回去吗？”他又问道。

“不然呢？如果你觉得你那个操控动物的能力能够打得过我，我可以让你试试。”歌长歌还是照例回答。

接着，又是片刻沉寂。

“为什么你要去偷东西？我想听听你的动机。”歌长歌先问道。

“动机吗？没钱呗。以前我和老婆一起上班生活还不算太差，但后来我老婆生病去世了，少了一份收入还花光了本就没多少的积蓄。”他说着就是一阵叹息，“她的成绩很好，我和她妈都没上过大学，但是她的成绩说不定能上有名的重点，我不想让她辍学打工。但她又是遗传病，和妈妈一样......”

歌长歌看着范洪江，他的眼睛还是无力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脸庞还是干燥的，但他的声音却是那样沉闷，似乎嘴都张不开了。他好像是想笑，但嘴角却怎么也弯不上来。

“妈妈发现的晚，没能救活，我不想她也一样去死你懂吗？现在医疗又更发达了，她症状还不明显，她明明有救的！就只需要十五万！十五万...只需要......我没有房没有车还欠着钱，连贷款都下不来。”

“我有能力了......就算坐牢我也要救活她。”

歌长歌真的有些动容，或许是他还是有些心软，或许对方确实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但至少他觉得对方不是那么坏。

“我们家就没有富过，从我爷爷辈那代开始，富人一直富穷人代代穷。我其实很喜欢这座城市，那些高楼大厦我一座座的看着他们建起来，我小时候长个快，它们比我长得还快。”

“但我也没有热爱这里，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地方。这里的压力压得我快死了；那里十辈子吃喝不愁的人们悠哉悠哉看得我满眼血红；这座城本没有我生长的j空间，它永远不会缺一个我，我只是出生在这个地方，所以它才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我的家乡，或许你也可以说我恨它......”

“贫穷让我变成了一个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我现在确确实实是个罪人了，只不过和这句话的本意不太一样，哈哈。”

“在我们所处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东西会让人失去理智......这些东西太丑恶了，可现实生活却是如此。（1）或许是心，或许是善，或许是钱。”

“每到这样的下班时刻，你似乎就能从大家的脸上看到他们的生活账单。”

他说了很多似乎说不完，这世上总是这样，一个人很想说话，另一个人却不想听。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便把所有想说的话都露了出来。

“真的就这么困难吗？和你一样生活在这里，比你更穷的人也有，罪绝不可能因为惨被赦免。”歌长歌忍不住回应到，其实他有些动摇，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也没有错，既然对方犯法，那他就得抓。不然他对不起被偷的店家，对不起平民的期盼，自然也对不起那些辅佐他的警员。

范洪江也没有激烈的反驳什么，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犯法，所以这不是在为自己辩护，而是像普通的长者和孩子聊天那般和歌长歌聊着。

“希望你不要被我影响了，你的前途很光明，人长大就会变得成熟吗？不过是狡猾罢了。人终究还是在顺潮流，那个说新闻不真实的那个说报纸假的，你会逐渐习惯你改变不了的东西，但这不包括饥饿、病痛、寒热。”

“现在学校里都教孩子人之初性本善，但同样是儒家思想，没有课本放荀子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听说是还要逐渐删掉鲁迅的课文......”

“我其实也没有读过很多书，说不上来多少文绉绉的话。我知道现在我有能力了，既然能力来源不正没法带着善意的衣着吃官饭，那至少也想办法用能力吃上饭治上病。我不怀疑如果我有更强的力量我会偷更多的钱。可惜我只能驱使几只鸟去挡住摄像头，让一只苍蝇去偷看你的资料袋......”

“你的能力来源不正？它是怎么来的？我没法许诺你什么，但我可以多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歌长歌带着有点沉寂的心对着他问道，虽然这次是在空旷的天台，但他感觉比前面两次都更像审讯室。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歌长歌，微张着嘴巴，仿佛是在说“你不担心我会跑吗？”

但良久后他还是微叹了一口气道：“谢谢，反正我也跑不掉对吧？自首说不定还能减刑。”

“至于那个给我能力的人......他看上去好像永远藏在暗里，阳光永远照不到他一样。我只记得他和最近那个恐惧议案有关系，所以自觉能力来源不正。他的长相让人难以看清，难以记住，我只记得他好像是自称——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