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渗入,驱散了夜的寒意。
闻晟果然依言,或者说被迫,亲自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比起昨日的暴怒,多了几分隐忍的平静。
君天碧正支着额角坐在榻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闻辛散落在的墨发。
闻辛则安静地靠在她刚垫好的软枕上,蒙眼的黑布让他看起来温顺无害。
闻晟将食盒放在桌上,刚打开,粥菜的温热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开。
君天碧抬了抬眼皮,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慵懒腔调,命令却毫不含糊:“喂他。”
闻晟眉头一拧。
他看向榻上虽然蒙着眼,但明显已经清醒,只是不敢动弹的闻辛,尽量保持着世子风范:
“他手又没断,自己不会吃吗?”
“哦?”
玄衣松散地披在身上,君天碧斜睨过去,“只有手断了才能喂?”
她自顾自地拿起一块烤得金黄的油饼,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咀嚼咽下后,目光落在闻辛放在被子外的手上,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比较方便。
“现在拧断也不迟,孤可以代劳。”
“之后,你再来喂,可好?”
“你简直疯了!”闻晟被她这毫无人性的话惊得咬牙低斥,额角青筋跳了跳。
“孤是饿疯了。”
君天碧却像是没听见,拈起油饼又咬了一口,嚼了几下才慢悠悠道:“你再晚些来,孤可能就要考虑......直接吃人了。”
“连你一起啃。”
闻晟:“......”
知道跟这疯子讲不通道理,闻晟最终还是没再跟她做口舌之争。
他黑着脸,认命地端起那碗温热的粥,僵硬地坐到榻边,舀起一勺吹凉,别扭地递到闻辛唇边。
闻辛感受到勺子的靠近和闻晟那明显不情愿的气息,睫毛不安地颤动,浑身不自在。
他微微偏头想避开,伸手自己去接:“大哥,我......我自己来。”
“别乱动。”
君天碧的声音再次懒洋洋地响起,“饭菜若是撒在床上,还得劳烦你这位情深义重的世子大哥浣洗,这天寒地冻的,水冷刺骨,若是生了冻疮......”
她忽然轻笑,“还怎好伺候你用膳?怕是就更不称手了。”
闻辛伸到一半的手瞬间僵住,默默收了回去,不敢再动。
心中暗叹,这人的歪理邪说真是信手拈来,层出不穷,偏偏总能掐住七寸,让人无法反驳。
他都能想象到闻晟此刻内心是如何的怒火中烧,想必已是气极。
出乎他意料的是,闻晟来之前就已做好了被百般羞辱的准备。
此刻见君天碧只是言语刁难,并未有更过激的举动,反而生出一种“不过如此”的安然。
“无妨。”
他定了定神,竟真的耐着性子,将勺子稳稳地又往前递了递,勺沿小心抵住闻辛下唇:“五弟慢些吃,小心烫。”
那样子,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较劲。
他偏要表现得从容,偏不让君天碧看笑话。
一勺一勺,开始给闻辛喂粥,动作虽然依旧别扭,却平稳了许多。
“有些人就是嘴硬心毒,不必理会。”
闻晟瞥见君天碧啃饼的动作顿住,故意喂得更慢:“城主倒是清闲,还有空琢磨这些琐事。”
君天碧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不点破。
只是咬着酥脆的油饼,看着兄弟俩这“兄友弟恭”的诡异场面,莫名羡慕地悠悠叹道:
“说起来,寻常人家若有人生病,多是家人亲眷侍奉在侧,端汤送药,悉心照料。”
“虽琐碎,却也温情,外人嘛......总归是不够贴心的。”
她目光在闻晟和闻辛之间转了转,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唏嘘,“尤其你们兄弟......情深似海,旁人就更加比不上了。”
闻晟现在一听到“兄弟情深”这四个字就觉得刺耳无比。
他喂粥不停,舀粥的银勺在碗沿磕出脆响:“王室不比民间。”
“我来此是为治疫,肩负一城重任,职责所在,没那么多闲暇讲究什么兄弟情深。”
他抬眼,矛头直指君天碧,“若论情深,该是尧光城主你才是。”
“为了我这五弟,不惜抛下尧光城政务,亲赴赤蒙,甚至不惜以我性命相胁。”
“既如此情深义重,为何不亲自照料他病情饮食,反倒要假手于人?”
“治疫?”君天碧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拆台:“你治哪门子疫?”
“前有闻辛不顾生死入山采药,后有赤松......出力遏制鼠患,克制疫病源头,再不济,还有李折涯和那些医官殚精竭虑,日夜操劳。”
“你不过是露个脸,发号施令两句,还能累着了?”
她放下油饼,拿起帕子擦净手指:“至于情深嘛......亲缘是亲缘,情缘是情缘,二者又不冲突。”
“你白日里照顾,尽你的兄弟之情;孤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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