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悠扬的琴音穿透了林间的死寂,如同清泉滴落玉盘,又似微风拂过松针。
那声音空灵婉转,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竟让张道陵紧绷如弦的神经微微一松,连体内肆虐的痛楚也似乎减轻了一瞬。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是强烈的求生欲。他侧耳倾听片刻,艰难地调整方向,循着那仿佛能洗涤灵魂的琴音,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步履维艰地向声音的源头挪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处清幽的山谷静静躺在群山怀抱中,谷底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淌。
溪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她身姿纤雅,长发如瀑,低垂着眼帘,纤纤十指正轻轻拨动着膝上一张古朴的木琴。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琴音在她指尖流淌,山谷里的一切似乎都随之宁静下来。
张道陵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惊动了抚琴人。
琴音戛然而止。
白衣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她的目光落在张道陵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身上,秀眉微蹙,声音温柔得如同山涧溪流:
“这位道长,你步履蹒跚,气息紊乱,身负重伤,可是在这莽莽山林中,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道陵靠在谷口一棵歪脖子树上,大口喘着粗气。警惕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头。魔宗的追杀历历在目,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出现的女子,太过蹊跷。
然而,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剧痛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连维持站姿都异常困难,更遑论编织谎言。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眼神复杂地看向那白衣女子,声音沙哑而虚弱:
“咳…咳…实不相瞒…贫道张道陵,遭魔宗妖人追杀,身负重伤…体内更有他们留下的魔气侵蚀,还有…剧毒未解…”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片刻,扶着树干的手青筋暴起,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白衣女子闻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与悲悯。她轻盈地站起身,白色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款款向张道陵走来几步。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令人心安的抚慰力量:
“原来是张道长。魔宗手段歹毒,道长受苦了。”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张道陵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道长莫要担心,我略通医术,也识得这山中一些祛毒疗伤的草药,或可助你缓解伤痛,压制魔气与毒素。”
说罢,不等张道陵回应,她便转身走向溪边。只见她步履轻盈,在溪畔茂盛的草丛中仔细辨识,纤手灵巧地采下几株形态各异的草药——有的叶片细长如兰,有的开着紫色小花,有的根茎带着泥土的芬芳。她回到溪边,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将草药仔细捣碎,又用一片宽大的叶子盛了些清澈的溪水,将草药的汁液混入水中,轻轻搅匀。很快,一碗散发着清苦气息的淡绿色药汤便调配好了。
她端着药汤,再次走到张道陵面前,眼神诚挚:
“此乃‘清心草’与‘化瘀藤’的汁液,最能中和毒素,缓解疼痛。道长,请先服下它。”
张道陵看着眼前女子清澈的眸子,又看看那碗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药汤,心中天人交战。疑虑重重,但身体如坠冰窟的麻痹感和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明白自己已无太多选择。
他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接过了那片承载着药汤的叶子。
他深深看了女子一眼,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然后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入喉,带着一股苦涩,但随即,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从胃部扩散开来,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缓缓流遍四肢百骸。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剧痛,竟真的开始减轻,体内那股令人窒息的麻痹感也消退了不少。
张道陵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靠树干滑坐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额上渗出的不再是冷汗,而是带着一丝热气的汗珠。
白衣女子见他神色稍缓,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并未靠近,而是站在原地,从自己宽大的白色袖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枚不同的丹药。一枚呈淡金色,散发着温润的玉泽;另一枚则是碧青色,萦绕着淡淡的草木灵气。
“道长,方才的药汤只能暂时压制伤痛和毒素,治标不治本。”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我这里有师门秘传的‘小还丹’,可助你恢复些许元气灵力;还有这枚‘碧灵丹’,能进一步祛除体内余毒,温养受损经脉。道长服下它们,或能更快恢复行动之力。”
她将两枚丹药托在掌心,递向张道陵。丹药散发着诱人的灵光,对于此刻灵力枯竭、经脉受损的张道陵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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