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波涛中微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甲板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海腥味和汗水的酸馊气。潘子躺在临时铺就的毯子上,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一些,左臂厚厚的绷带下,渗出的不再是墨绿色,而是暗红色的血水,抗蛇毒血清和抗生素似乎开始发挥作用。吴三省守在旁边,眼神疲惫而凝重,时不时探一下潘子的额头。王胖子瘫坐在角落,抱着一个水壶猛灌,眼神还有些发直。吴邪则靠坐在船舷边,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地平线,眼神空洞,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海水干涸后的盐渍。张起灵的失踪,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人劫后余生的喜悦。
老海狼在驾驶舱里掌舵,将渔船驶离那片如同噩梦般的海域,朝着最近的港口方向全速前进。他黝黑的脸上刻满了后怕和庆幸,嘴里不时念叨着“海神娘娘保佑”。
在甲板角落,远离人群的地方,张终青安静地坐着。他换上了一套老海狼找出来的、最小号的、洗得发白的旧水手服(依旧宽大,空荡荡地罩在身上)。银白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精致的侧脸。他墨玉般的眼眸低垂着,望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白皙得毫无瑕疵的双手。瞳孔深处,那淡金色的纹路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电路板,缓慢而滞涩地流转着。
“父…?”
那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被遗弃在角落的、精美却冰冷的琉璃雕塑。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阳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却无法驱散那层笼罩着他的、无形的沉寂与疏离。
“小祖宗…”吴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和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船上能找到的最简单的香皂和洗发水),“你…要不要去洗个澡?船舱后面有个小隔间,可以冲淡水。洗洗会舒服点。”
张终青缓缓抬起头,墨玉般的眼眸看向吴邪手中的东西,又看向吴邪的脸。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仿佛在确认信息接收。
吴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放柔声音:“就是…用水冲掉身上的海水和…脏东西。喏,这是毛巾,擦干用的。这是香皂,洗身体用的。这是洗发水,洗头发用的。”他笨拙地解释着,指了指每样东西。
张终青的目光依次扫过毛巾、香皂、洗发水。他的视线在香皂和洗发水那印着粗糙图案的塑料瓶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解析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信息。几秒钟后,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接过了毛巾和洗漱用品。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很自然。
“我带你去。”吴邪松了口气,站起身。
张终青默默跟着吴邪,穿过堆满渔网和杂物的船舱走廊,来到船尾一个极其狭窄、简陋的隔间前。隔间是用木板隔出来的,门是半截布帘。里面空间很小,勉强能站一个人。地上铺着防滑的塑料垫,墙角固定着一个锈迹斑斑的莲蓬头,下面连着一根同样老旧的水管。水管连接着船上的淡水水箱。墙上钉着两个简陋的旋钮开关,一个红色(热水),一个蓝色(冷水),旁边还挂着一个满是水垢的肥皂盒。
“就是这里了。”吴邪拉开布帘,“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拧开就有水了。洗完了用毛巾擦干就行。我…我在外面等你。”他指了指开关,又指了指毛巾,然后退了出去,拉上了布帘。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张终青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海腥味和一种潮湿的霉味。光线从布帘缝隙透进来,显得有些昏暗。
张终青站在隔间中央,墨玉般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周围。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墙上那两个旋钮开关上。一红一蓝。两个简单的符号。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水流状态。
他伸出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那个蓝色的旋钮。冰凉的金属触感。他微微用力,顺时针拧动。
哗——!
一股冰冷的水流猛地从莲蓬头喷射而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瞬间浇了他一头一身!
“唔!”张终青身体猛地一僵!冰冷的触感如同无数根细针,瞬间刺透了他单薄的衣服和皮肤!带来强烈的生理性刺激!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墨玉般的眼眸微微睁大,瞳孔深处那淡金色的纹路骤然亮起!
温度:≈15℃…
冲击力:≈0.3MPa…
水流分布:不均匀…散射…
生理反应:皮肤收缩…肌肉紧绷…心率上升…
数据流在意识核心无声地流淌。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衣襟和手臂。水流顺着皮肤滑落,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他微微蹙起眉头(极其轻微),似乎对这种冰冷和湿漉感到生理性的不适。圣殿的绝对洁净和恒温环境,让他对这种“污秽”和“寒冷”有着本能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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