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的光 第25章 破浪

决心已下，高辉便不再犹豫。第二天，他将摊位完全交给了林薇，自己则揣着几乎全部的家当，再次扎进了城西的旧货市场。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埃混合的陈旧气味。他在一堆堆废弃的机械零件中穿行，目光锐利地搜寻着目标。电动粉碎机不算稀罕物，但在旧货市场里找到一台价格合适、又能正常运转的，并不容易。

他接连问了几家摊主，不是价格高得离谱，就是机器破旧得几乎只剩个空壳。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焦急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时间不等人，老李他们的订单还等着交货。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去更远的郊区碰碰运气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台被油污覆盖、但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台式电动粉碎机。摊主是个打着瞌睡的老头。

高辉上前，仔细检查。电机外壳有磕碰，刀片有些磨损，但核心部件似乎完好。他试着插上电（旁边有个摊主自拉的电线），按下开关。

“嗡——”

一阵沉闷却有力的轰鸣声响起，机器微微震动，刀片在透明的粉碎仓内疯狂旋转起来！

能转！

高辉的心脏跟着那轰鸣声一起狂跳。他强压下激动，关掉机器，不动声色地问：“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头睁开惺忪的睡眼，瞥了机器一眼，懒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不二价。”

二十！比他预想的要便宜！高辉几乎要立刻答应，但前世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生生止住了。

“老板，你看这外壳都瘪了，刀片也快不行了，转起来声音也不对，肯定有暗病。”高辉指着机器的瑕疵，开始讨价还价，“十块，我拿回去自己修修看，不行就当废铁卖了。”

老头撇撇嘴：“十五，最低了！光这电机拆了卖铜也不止这个价！”

“十二！我诚心要，就这么多现钱。”高辉掏出皱巴巴的十二块钱，在手里晃了晃。

老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钱，又看了看那台占地方的旧机器，最终挥了挥手：“行行行，拿走拿走！算我亏本！”

高辉心中狂喜，面上却故作平静地付了钱，又花五毛钱雇了辆板车，小心翼翼地将这台沉甸甸的“宝贝”运回了家。

当林薇下午收摊回来，看到院子里那台嗡嗡作响、正将一大盆干辣椒迅速变成细腻粉末的陌生机器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金色的辣椒粉像瀑布一样从出料口倾泻而下，效率是之前手摇的十倍不止！空气中弥漫着呛辣却令人振奋的气息。

“这……这是？”她看着站在机器旁，满身灰尘却眼睛发亮的高辉，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电动粉碎机，”高辉关掉机器，轰鸣声戛然而止，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以后，不用你再那么费力手摇了。”

林薇走上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尚有余温的机器外壳，那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她指尖发烫。她看着地上那堆瞬间磨好的辣椒粉，又看看高辉，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个极轻的、却带着巨大释然的叹息。

有了这台电动粉碎机，生产效率发生了质的飞跃。以前林薇需要耗费大半天才能磨出的量，现在不到一小时就能完成，而且粉末更加均匀细腻。高辉得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配方的进一步优化和原材料的采购上。

批发生意也随之迈上了一个新台阶。由于供货及时稳定，品质又有保障，老李、馄饨摊王姐等第一批客户都加大了订单量。林薇甚至不用再主动去推销，口碑效应开始显现，市场里另外两家卖面条和烧饼的摊主也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尝试他们的调料。

小院的灶披间里，日夜不停地飘出各种香料混合的浓郁香气。一袋袋包装好的“高记秘制炖肉香粉”和“高记风味烧烤撒料”被搬上三轮车，运往市场各个角落，甚至开始流向附近街巷的小吃店。

收入，像滚雪球一样，开始加速增长。

这天晚上，高辉再次翻开账本。他看着上面那个代表净收入的数字，第一次，超过了被刀疤强拿走的那部分“分红”。

虽然总体算下来，被掠夺走的利润依旧触目惊心，但增长的曲线，已经清晰地指向了上方。

他拿起笔，在那个数字下面，用力划了一道横线。

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他们终于冲破了最初的生存瓶颈，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持续增长的力量。

林薇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看到他对着账本嘴角含笑的样子，脚步顿了顿。她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轻松甚至带着点畅快的神情了。

“今天……刘姐那边又加了五包炖肉粉。”她轻声汇报着，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高辉抬起头，看向她。灯光下，她因为连日劳累而有些清减，但眼神却比以前明亮了许多，那里面不再只有逆来顺受的麻木，而是有了光彩，有了盼头。

“辛苦了。”他由衷地说。

林薇摇了摇头，把热水盆放在他脚边：“泡泡脚吧，解乏。”

高辉没有推辞，脱下鞋袜，将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舒适的暖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冲刷着连日的疲惫。

他看着低头为他调试水温的林薇，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那双不再躲闪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守护这一切的冲动。

这小小的院落，这轰鸣的机器，这逐渐打开的销路，还有眼前这个正在一点点找回生气的女人……都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珍宝。

刀疤强的阴影依旧存在，前方的路也绝非坦途。

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有了一艘更坚固的船，和一副更有力的桨。

接下来，便是乘风破浪，驶向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夜色渐深，小院的灯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亮，坚定。

那灯光，不仅照亮了账本上的数字，更照亮了前行之路，和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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