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云萌的万界农场 第27章 余波暗流

段明像一只被猎枪惊到的狐狸，脚步虚浮地冲出那条让他胆寒的街道。胸腔里心脏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他强作镇定，努力调整呼吸，混入傍晚下班的人流，借助行人的身体作为掩护，脚步不停，直到拐过几个街角，确认身后没有任何异常气息追踪，那股几乎让他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缓解。他靠在一条相对僻静巷口的阴影里，抬手拦下了一辆空驶的出租车。

“去锦华苑。”他拉开车门钻入后座，报出一个本市有名的高档公寓小区名字，声音带着一丝竭力压制却依旧泄露的颤抖，以及劫后余生的沙哑。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没多问，踩下油门。段明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闭上眼，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脏。车窗外的喧嚣、霓虹的闪烁，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唯有手腕处那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酸麻感，无比清晰，像一道烙印，无情地提醒着他刚才在“闲云小筑”经历的一切绝非幻觉，而是冰冷的事实。那个深陷在沙发里、看似慵懒无害的女孩，那轻描淡写、近乎随意却精准无比地点向他手腕的一指……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每一次都让他脊背发凉。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用力揉捏着酸麻的腕部，眉头死死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真他妈踢到铁板了……”他在心里狠狠咒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之前的嚣张和贪婪早已被后怕冲刷得一干二净。混迹散修圈子十几年，挣扎求存，他太清楚这个圈子里森严的等级和残酷的规则——什么人可以欺压，什么资源可以巧取，而什么人，你连多看一眼、多吸一口他地盘上的灵气，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那茶舍里精纯平和到令他毛孔舒张的灵气，那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明显蕴藏着不凡灵韵的奇异花草，还有那杯仅仅一口就让他体内滞涩灵力隐隐雀跃、甚至滋养了他些许受损神魂的茶……这一切不寻常的细节，都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脑中迅速拼凑，指向一个让他头皮发麻、冷汗直冒的可能——这“闲云小筑”背后，绝对站着一个他这种底层散修绝对惹不起的修仙家族！

只有那些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家族，才有能力、有资本如此“奢侈”！用珍贵的灵植仅仅作为装饰点缀门面，将品质极佳、对低阶修士大有裨益的灵茶，如此随意地供给凡人客商饮用，更能培养出如此年轻、看似懒散实则灵力精纯得吓人、出手时机和精准度都老辣无比的子弟！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是昏了头，利令智昏，跑去老虎嘴边拔须，不知死活！家族修士的护短和狠辣，在散修圈里是流传甚广、让人闻之色变的铁律。今天对方只是用一道水箭点了他的手腕，略施薄惩，恐怕还是看在自己尚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并且打着“不知者不罪”的擦边球份上。若是自己刚才动作再快一点，真的伤到了那个毫无灵力波动的老头……段明猛地又是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细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脖颈后面凉飕飕的。

出租车平稳地停在锦华苑气派的小区门口。段明几乎是逃也似地推门下车，快步穿过绿化精致的前庭，刷卡进入自己居住的那栋高层公寓楼。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他紧盯着变化的楼层数字，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直到“叮”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他快步走到自己公寓门前，用略微发抖的手指按下密码，推开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再“砰”地一声关上，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门板，他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真正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公寓装修得很有格调，宽敞的客厅连接着开放式厨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繁华的轮廓。若是平时，段明会很享受这种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感觉，这能让他暂时忘却自己散修身份的卑微。但此刻，他毫无欣赏的心情，窗外的流光溢彩反而让他觉得刺眼，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必须立刻离开！越快越好！这个念头如同警铃在他脑海中疯狂作响。谁知道那个家族会不会觉得被冒犯，事后派人来清算？他一个无根无萍、全靠自己摸索挣扎的炼气期散修，在这种庞然大物面前，连只稍微强壮点的蝼蚁都算不上。对方碾死他，不会比碾死一只虫子费劲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走进卧室。打开嵌入墙壁的隐蔽式保险柜，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叠崭新的大额现金，一把奔驰车的钥匙，而最显眼的，则是一个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储物袋。他小心翼翼地将储物袋拿起，解开系绳，神识往里略微一扫——几十块光泽黯淡的下品灵石，几叠颜色各异、灵气波动微弱的低阶符箓，几个装着疗伤、回气丹药的小玉瓶，以及一面边缘有些破损、但关键时刻能保命的小盾法器——这是他十几年散修生涯积攒下来的大部分家当，是他的命根子。他将储物袋仔细地重新系好，贴身藏在腰间最隐蔽的位置，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同时，他将“闲云小筑”这个名字、所在街道、内部大致的布局、尤其是那个慵懒女孩和普通老头的样貌特征，死死地刻在脑子里，并将其列为最高级别的“绝对禁忌”。然而，一个与此相反的、带着几分侥幸和冒险意味的念头，也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关于这家神秘茶舍的消息，或许……本身就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具备不菲的价值？

就在他心神不宁，准备简单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和重要物品，立刻开车驶离这座城市时，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部最新款水果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发出持续而令人心烦的嗡嗡震动声。

段明皱眉看去，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存储名字，但那串尾号他印象深刻——属于一个绰号“老鬼”、专门倒卖各种来路不明的修炼物资、消息极为灵通，但也往往意味着麻烦和风险的二道贩子。他犹豫了一下，指尖在接听和挂断之间徘徊，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面对这类人时的谨慎和疏离：“喂？”

“段老哥？是我，老鬼。”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带着几分沙哑和意味不明笑意的声音，“听说你下午……在城南那片儿，进了家挺特别的茶舍？好像还跟里头的人，交了次手？动静不小啊。”

段明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了冰窟！对方怎么会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具体？！连他与人动手都清楚？！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强行压下了翻腾的心绪，语气尽量保持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你消息倒是灵通。没什么大事，就是个不懂规矩的新手，一点小误会而已，已经解决了。”

“小误会？”电话那头的“老鬼”嗤笑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别跟我装傻”的笃定，“段老哥，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明人不说暗话。那地方……嘿嘿，不一般吧？我可是听说了点儿风声，那儿的灵气，还有里头摆的那些花花草草……啧，不寻常。正巧，我有个朋友，路子广，背景深，对那里很感兴趣。怎么样？找个地方聊聊？把你看到的、感受到的，详细说说？价格嘛……保证让你满意，绝对比你倒腾那些破烂玩意儿强得多。”

段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让他一阵眩晕。果然！那茶舍的特殊，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而且已经被别的、听起来更不好惹的势力盯上了！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下面可能藏着能把他撕碎的旋涡！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绝对不能掺和进去！无论是茶舍背后那个疑似修仙家族的庞然大物，还是“老鬼”背后这些不知底细、却在暗中窥伺、手段可能更阴狠的家伙，任何一方，都不是他这个小小炼气期散修能招惹得起的！知道的秘密越多，往往死得越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段明的语气骤然变冷，像是结了一层冰碴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拒绝和警告，“那家店普通得很，就是家装修好点的茶馆。我以后也不会再去。这事到此为止，没什么好聊的。老鬼，我劝你也别瞎打听，有些人、有些地方，不是我们能碰的。以后这种电话，别再打给我了！”

说完，他不等对方再有任何回应，直接掐断了通话，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将这个号码拖入黑名单。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要立刻取出手机卡掰断，再去买一张不记名的临时卡。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重重地瘫坐在客厅那张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昂贵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眼神惊疑不定地望向窗外那片依旧繁华璀璨的夜景，只觉得那每一盏霓虹灯后面，都可能隐藏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那川流不息的车河里，或许就在着追踪而来的危险。

麻烦，并没有因为他逃离了那条街而结束。那家名为“闲云小筑”的茶舍，就像一块被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他所不知道的暗处，悄然扩散，一圈又一圈，范围越来越大。而他，不幸被这扩散的涟漪卷入中心，想要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原本打算连夜开车离开的计划，此刻不禁动摇了。现在出去，会不会更危险？那些暗中打听、甚至可能已经在监视他的人，会不会就在小区外面守着？就等他自投罗网？他现在出去，是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段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从贴身的储物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颜色黯淡、符文复杂的“匿踪符”。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符箓之一，能在短时间内极大削弱自身存在感，混淆低阶修士的感知。他将符箓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借助窗帘的阴影遮蔽身形，只露出一只眼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楼下，小区的园林景观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偶尔有晚归的业主车辆驶入地下车库，一切看起来似乎如常。城市的霓虹依旧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天际线，车流在主干道上织成一条条光带。但在段明此刻充满惊惧和猜疑的眼中，这片他早已熟悉的夜景，却仿佛处处都潜藏着未知的杀机，每一片阴影里都可能埋伏着敌人，每一辆缓慢行驶的车都像是追踪的车辆。寂静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狂跳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

夜色，愈发深沉难测，浓得化不开。他感觉自己像一只不慎落入巨大蛛网的飞虫，看似还在挣扎，还能喘息，但那粘稠致命的蛛丝已经缠绕上身，冰冷的捕食者正在暗处耐心等待，不知哪一刻，就会给予致命一击，将他彻底吞噬，连渣都不剩。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