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440章 门缝透了光

那声音仿佛从万古虚无中传来，跨越了无尽的界海，穿透了死寂的黑暗，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废墟之中，那道枯坐了不知多少纪元的身影，手中一盏早已熄灭的残灯，竟在刹那间，迸发出一缕微弱却倔强的火苗。

同一时刻，苍玄界，归墟渊前。

林风立于那扇通天彻地的“凡界归位门”下，渺小如尘埃。

这扇门，是他毕生所求，是亿万苍玄遗民回家的唯一希望。

他伸出手，无名鼎自掌心浮现，鼎身古朴，其内一缕“真凡火”正静静燃烧，那是凡人薪火相传，永不熄灭的意志之焰。

他本欲以此火为引，承接苍玄界沉睡的心灯之力，强行推动这扇尘封万古的门户。

然而，当他的神念触及门扉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冰凉与死寂涌上心头。

门上，九百个状若星辰的凹槽，本应是九百凡界的坐标，是回家的灯塔。

可如今，除了一个角落里尚有一缕比萤火还要微弱的金光在苟延残喘，其余八百九十九个凹槽，皆黯淡如死灰，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嗡……”

一道苍老而残破的意念从门中传来，不带丝毫情感，却字字如刀，刻入林风的魂魄深处。

“非九百心同燃，门不开。”

“独行者，魂焚为烬。”

林风身躯一震，如遭雷击。

他怔怔地望着那唯一的光点，又扫过那片广阔的死寂，一股比绝望更深沉的悲哀攫住了他。

他一直以为，是神族封锁了天路，是界海的风暴阻断了归途，是天道不公，要将他们这些被放逐的凡人永世遗忘。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

原来不是天不许他们归，而是……无人记得归途了。

那九百凡界，在无尽的岁月流逝中，或许早已被神族彻底清洗，或许在残酷的界海争斗中湮灭，又或许……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忘记了共同的故土——苍玄。

那唯一的光，是何等孤独。

而他们这群苍玄界的遗民，又是何等可笑。

守着一扇永远也打不开的门，期盼着一场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回归。

就在林风心神剧震，道心几乎失守的刹那，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决绝的气息，从苍玄界的两个方向遥遥传来，将他从冰冷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他猛然回首，望向归墟渊的尽头。

在那里，柳如烟白衣胜雪，立于无尽深渊的边缘。

她素手结印，一座笼罩了方圆万里的“红尘万念阵”正缓缓运转。

阵法之上，一道道紫色的“欲念神雷”轰然炸响，却不伤一草一木。

雷光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传递。

它将阵中收集的亿万凡人最朴素的七情六欲——爱、恨、思、惧，尽数化作最本源的心灵波纹，不计代价地向着混沌的界海深处扩散。

七日七夜，雷光不息。

柳如烟的脸色已然苍白如纸，识海消耗巨大，几近干涸。

但她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就在第七日破晓时分，在无数混乱、狂暴、死寂的界海回音中，她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回应。

那回应来自遥远的西极“梦魇界”，一个被神族奴役了数千年的凡人世界。

在一场盛大的神族洗脑仪式上，万民高呼神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却在人群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反复低语着一句梦呓。

“我想回家……我娘还在等我。”

这一声低语，跨越了无尽时空，穿过了神族的信仰壁垒，精准地被“红尘万念阵”所捕捉。

柳如烟指尖轻颤，一行清泪无声滑落，嘴角却绽放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她遥望林风所在的方向，轻声呢喃：“活着的，不止我们。”

而另一股气息，则充满了霸道、癫狂与不惜一切的毁灭意志。

林风的目光转向归位门前另一侧，盘坐于地的姬无月。

她一袭黑裙，此刻却已被鲜血染成暗红。

她竟是割开了自己的心脉，以最精纯的魔神血脉为祭品，化作一道道血色长矛，疯狂地冲击着门锁上那肉眼不可见的“九重天律封印”！

那是神族设下的法则之锁，非神王不可解。

“轰！”

第一重封印应声而破，天穹之上，一道水桶粗的金色天罚雷火骤然降下，狠狠劈在姬无月身上。

她闷哼一声，左臂骨骼寸寸断裂。

她不退反进，眼中是燃烧的疯狂：“第二重！”

“轰隆！”

又一道雷火落下，她半边身子都被烧得焦黑，血肉模糊。

“哈哈哈哈……再来！”她癫狂大笑，笑声中满是挑衅与不屑，“林风要的门，谁敢锁？”

第三重、第四重……第八重！

当第八层封印伴随着震天巨响崩裂时，天罚雷火的威力已然恐怖到极致。

姬无月只剩下半具残躯，浑身焦黑，几乎不成人形，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死死盯着那最后一重、也是最坚固的第九道封印锁链。

“噗！”

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了她所有生命本源的精血。

那口血在空中化作一柄燃烧着黑色魔焰的血色战斧，带着她此生最后的意志，决绝地劈向了第九道锁链！

看着这一切，林风闭上了眼。

柳如烟找到了希望的火种，姬无月斩断了回归的枷锁。

她们用自己的方式，为他铺平了道路。

他若再沉湎于悲伤，便枉费了她们的付出。

林风睁开双眼，眼中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

他一步踏出，来到姬无月残躯之旁，小心翼翼地引来一缕她尚未消散的残血，那血液中充满了不屈的战意。

随即，他又隔空一抓，将柳如烟好不容易截取到的那一缕来自“梦魇界”的微弱心音，牵引而来。

他托起无名鼎，鼎中“真凡火”熊熊燃烧。

“以不屈之血为骨，以思归之心为魂，以万民之愿为薪！”林风低喝一声，将姬无月的残血、梦魇界的心音，以及他身后苍玄界亿万民众“愿归故土”的执念，尽数投入鼎中。

真凡火暴涨，三者在鼎内疯狂交融、淬炼。

最终，一盏样式古朴，灯芯却仿佛连接着另一方时空的青铜灯，缓缓成形。

此为，“唤界灯”。

“传我法令，”林风的声音传遍九域，“于九域至高处，设‘望乡台’，每夜子时，点燃此灯！”

他的弟子们不敢怠慢，立刻将“唤界灯”的投影分发九域。

当夜，九座望乡台上，青铜灯被同时点燃。

灯光并不明亮，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光影之中，渐渐浮现出一张张模糊而陌生的面孔，正是那些流落在异界的凡人后裔。

他们眼中或有迷茫，或有痛苦，或有麻木，但眉宇间那份与苍玄人族同根同源的印记，却无法磨灭。

苍玄界的凡人们看着灯中的景象，初时疑惑，继而震撼，最终，一股血脉相连的悲恸与思念涌上心头。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朝着灯火，虔诚地低声诵念。

“我们……记得你们。”

这声音仿佛会传染，很快，山巅、城池、乡野，无数人自发地跪拜下来，汇成一道宏大的愿力洪流。

“我们记得你们！”

七日之后，归位门那死寂的八百九十九个凹槽中，第二个凹槽的中心，一缕微弱的金光，悄然亮起。

这细微的变化，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瞬间惊动了界海之上的神族监察者。

“警报！苍玄界‘归位门’出现复苏迹象！”

“启动‘断界雷网’！立刻将其坐标从多元界海中剥离，彻底放逐！”

命令一下，苍玄界外围的混沌虚空中，一张由亿万道毁灭雷霆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轰然张开，向着整个世界收缩而来。

那是要将苍玄界与界海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斩断，让它成为一座永恒的孤岛。

面对这灭世之威，林风却立于望乡台上，不闪不避。

他没有选择对抗，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将“唤界灯”的灯火，主动引向了那张毁天灭地的雷网！

“你们想断绝联系？”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我便借你们的力量，向整个界海，广播我凡人之声！”

微弱的灯火触碰到狂暴的雷网，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是催化剂。

刹那间，万千雷光竟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能量，而是被那灯火中蕴含的“思归”执念所同化，化作了亿万道承载着“我们记得你们”这句话的音浪，顺着雷网的轨迹，反向穿越了界壁，传向了界海的未知深处！

神族想建一堵墙，林风却把它变成了一个喇叭。

三日后，归位门上，第三、第四缕金光，相继亮起。

林风再次回到归位门前，凝视着那九百凹槽中，已有七道微光在闪烁。

它们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七点星光连在一起，已然隐约构成了一条模糊的路径。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热切与决然：“饭要香，门……得自己推开。”

也就在这一刻，在那遥远得无法计量的黑暗尽头，在那片被遗忘了无数纪元的废墟之中，那具盘坐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他手中那盏刚刚燃起微弱火苗的残灯，光芒陡然明亮了数分，映照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

他的唇角微微牵动，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那句跨越万古的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