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437章 归墟渊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场燎原野火烧尽枯草，也足以让一场虚假的繁荣走向枯竭。

林风负手立于第九座灵塔的废墟之上，眉头紧锁。

那曾被他寄予厚望的“野火种”，催生出的混沌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暴烈且不稳。

就像一头被强行催熟的猛兽，提前透支了所有的生命力，如今只剩下最后的喘息。

这片天地的灵气枷锁虽被打破，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没有稳定而持续的源头，这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狂欢，狂欢过后，将是更加死寂的沉沦。

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林风闭上双眼，一缕微不可查的金色火焰自他眉心渗出，如同一条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钻入脚下的大地。

这便是他的心火，可鉴真伪，可炼万物，亦可溯本逐源。

心火沿着混沌气流动的轨迹逆流而上，穿过层层叠叠的地脉岩层，向着那最深邃、最黑暗的源头潜去。

越是深入，那股被神族阵法截留、提纯过的气息就越是稀薄，反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狂野的力量在涌动。

不知下潜了多深，心火的感知猛然一空，仿佛坠入了一片虚无。

归墟渊。

传闻中万物终结之地，连光与时间都会被吞噬的绝对深渊。

林风的心神随心火沉至渊底，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深渊底部，并非一片死寂。

一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核心”悬浮在那里，它如同一颗活生生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沉稳而有力，释放出沛然莫御的原始混沌气。

这，便是这片天地灵气的真正源头——原始元核。

然而，九道粗壮如山脉的血色锁链，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延伸而出，死死缠绕着这颗巨核。

每一道锁链上都铭刻着繁复到极致的神族符文，它们像最贪婪的蛀虫，在元核搏动的瞬间，便将九成以上的混沌气尽数吸走，只留下一丝残羹冷炙，渗透出去，形成了外界那九座灵塔的根基。

林风的心神在元核旁凝聚成一道虚影，他看着那九道血链，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属于神族的高傲与贪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真是好手段。连点燃这片天地的火种，都牢牢锁在别人家的地窖里，连火星子的大小都要由他们说了算。”

消息传回地面，柳如烟与姬无月第一时间赶至归墟渊入口。

深渊边缘，罡风如刀，切割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

柳如烟素手一扬，无数闪烁着暧昧红光的雷符凭空出现，瞬间在渊口布下一座玄奥大阵——红尘雷阵。

她并未选择强攻，而是引动了阵法中最特殊的一种力量——欲念神雷。

此雷不伤形体，专攻本源意志。

丝丝缕缕的粉色电光垂入深渊，如情人最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颗原始元核。

元核的搏动微微一滞，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同源而又异质的力量，它的共鸣，瞬间引动了那九道血链上隐藏的封印。

嗡！

一层血色光幕轰然显现，将整个元核笼罩其中。

光幕之上，九尊模糊而威严的神王虚影若隐若现，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意志横扫而出。

柳如烟脸色一白，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

“是‘锁源咒’……由九位神王精血凝成。一旦受到无法承受的外力强攻，元核会瞬间自爆，这方圆百万里，包括我们在内，都将化为尘埃。”她声音干涩，眼中满是寒意，“他们宁可毁掉这片天地，也绝不容许它脱离掌控。”

强攻无望。

柳如烟当机立断，变换阵法。

红尘雷阵中的欲念之力不再是引爆的雷霆，而化作了最缠绵的春雨。

她以自身的**共鸣之道，开始小心翼翼地模拟其中一位神王的意志波动，试图从内部，用一种“欺骗”的方式，悄然松动其中一道血链的根基。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水磨工夫，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自身后传来。

姬无月一言不发地走到渊边，她那双本就妖异的眸子，此刻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红。

她看了一眼柳如烟那缓慢的进展，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锋利的指甲划过自己的皓腕。

鲜血，并非红色，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紫意的暗黑之色，甫一出现，便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被腐蚀的“滋滋”声。

这是魔神的血脉！

她将手腕对准深渊，魔血如瀑，直冲而下，其中蕴含的幽冥噬力，仿佛是神圣力量天生的克星，直接无视了锁源咒的防御，狠狠撞在其中一道血链的核心之上！

“咔嚓！”一声细微但清晰的裂响自深渊底部传来。

一道血链，竟被她以命搏命的方式，撕开了一道裂缝！

但代价，是恐怖的反噬。

一股比她的魔血更加纯粹、更加黑暗的诅咒黑气，顺着攻击的轨迹倒卷而回，瞬间缠绕住姬无月的全身。

她的神智在顷刻间被污染，眼中理智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疯狂与毁灭欲。

“桀桀……杀……毁灭……”

“凝神！”林风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瞬间在她识海中炸响。

他的一缕心火早已蓄势待发，精准地射入姬无月眉心，化作一道金色屏障，死死护住她即将崩溃的灵魂。

剧痛与心火的灼烧让姬无月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看着林风焦急的眼神，竟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决绝：“柳如烟的道太慢了……林风，你的道，需要一把足够旺的火……而我，就是最好的那捆柴！”

话音未落，她竟强行催动体内所有魔神血脉，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幽冥巨爪，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撕向另一道血链！

“不！”林风目眦欲裂。

“轰！”

第二道血链应声崩裂，但姬无月的身躯，也在这股超越极限的力量与反噬中，寸寸碎裂。

漫天血雨，混杂着她最后的执念，洒落深渊，将那幽暗的虚空，染成了一片凄美的暗红。

林风静静地立在渊边，沉默得可怕。

他缓缓抬手，接住一滴姬无月残存的魔血，又引来一缕柳如烟尚未散尽的雷引。

最后，他取出了那枚一直被他温养的“凡尘道种”。

道种之内，是这片土地上无数生灵，无数凡人，在漫长岁月中对“自由呼吸”最朴素、最执着的念想。

他将这三者，以心火为炉，开始炼化。

他要炼制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枚火引，一枚能点燃众生之念，以凡人之躯对抗神明意志的火引——燃命火引！

七日后，归墟渊口，一座巨大的“薪火坛”拔地而起。

葬仙宗十万弟子，轮番上阵，每夜万人，对着薪火坛的方向长跪不起。

他们不拜天，不拜地，不拜神佛，口中反复念诵的，只有那一句跨越了万古的渴望。

“我欲自由！”

一声声，一句句，从最初的低语，到后来的呐喊，再到最后的咆哮。

万民的执念，通过薪火坛的汇聚，化作了无形的火焰，注入那枚“燃命火引”之中，再由火引传导，反向灼烧着深渊之下的锁源咒。

剩余的七道血链，在这股源自于天地根基的众生意志面前，开始剧烈震颤，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神族，终于察觉到了这凡间的“渎神”之举。

九天之上，一座宏伟的雷池被催动。

那是神族的“天罚雷池”，执掌刑罚，灭杀一切忤逆。

三十六尊身披雷霆战甲、气息渊深如海的雷使，驾驭着万丈雷光，撕裂云层，目标直指那座大逆不道的薪火坛。

天威煌煌，雷声滚滚，仿佛末日降临。

薪火坛前的无数弟子脸色煞白，却无一人后退。

林风缓缓抬头，望向那毁天灭地的雷罚，脸上却无半点惧色。

他没有选择正面迎战，反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托起那枚已经凝聚了七日七夜众生执念的“燃命火引”，手臂一振，竟将其如投石般，主动扔进了九天之上的天罚雷池之中！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下一刻，天罚雷池爆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毁灭神雷。

凡人的执念之火与神族的天罚之雷，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竟在雷池这个巨大的熔炉中，诡异地交融、碰撞、升华！

“昂——！”

一声震动万古的龙吟响彻云霄。

一条由雷火与执念共同构成的“逆劫火龙”，从天罚雷池中猛然探出狰狞的头颅！

它不再是神罚的工具，而是众生怒火的化身，它反噬了！

巨大的龙爪狠狠一拍，那座神族祭坛轰然破碎，三十六名不可一世的雷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在自己引来的、却已彻底质变的雷火中，化为了焦尸。

林风立于归墟渊顶，衣袂在能量的余波中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去，深渊之下，随着神族祭坛的崩毁，最后一道血链也应声崩断。

“轰隆隆——！”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那颗被囚禁了无穷岁月的原始元核，发出一声震彻寰宇的欢鸣，猛然跃出深渊，冲上云霄，最终悬浮于苍穹之上，散发出无尽的光与热，如第二轮太阳，普照大地。

林风仰望着这新生的大日，感受着空气中那前所未有、纯净而磅礴的灵气，低声自语：“饭要香，柴……得自己点。”

而在那已然空荡的归墟渊最底部，那口在混沌气冲刷下早已变了模样的“新锅”，正缓缓吸纳着从天而降的元核光辉。

随着光辉的注入，古朴的锅壁之上，竟缓缓浮现出无数张密密麻麻的、属于凡人的面孔，他们表情各异，却在同一时刻，齐声发出了穿透时空的低语。

“我们，活着。”

声音不大，却仿佛在宣告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林风的目光从苍穹之上的元核移开，缓缓垂下，落向那枚在他掌心沉浮，因失去了目标而显得有些迷茫的“凡尘道种”。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似乎在思考一个关乎这片天地未来的，终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