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43章 老子只要一个活寡妇

风沙卷着残败的草屑，拂过林风一行人的衣角，带着一股尘封已久的荒凉气息。

村口那棵老槐树依然虬结着枝干，沉默地矗立在原地，只是树下再无乘凉的老人，村中亦不见一丝袅袅炊烟。

这里死寂得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坟墓。

林风的脚步在踏入村口的瞬间变得迟滞，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他缓缓闭上右眼，将全部心神汇聚于左瞳。

刹那间，漆黑的眼眸深处，一圈圈微不可见的漩涡开始转动，整个世界的色彩在他眼中褪去，只剩下纵横交错的地脉之气。

一缕缕微弱的、承载着最后执念的残念之气，如同水底的游鱼，从干裂的土地中缓缓浮现。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

铁链拖过土地的刺耳声，妇人凄厉的哭喊，孩童惊恐的啼哭。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那个曾在他最落魄时送上一碗热粥的寡妇，被几名身穿甲胄的士兵用镌刻着符文的铁链锁住，正奋力回头，朝着村口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哭喊：“林风……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若我死了……要在坟前放一朵花……”

“咔嚓。”

是他指骨捏紧的声音。

画面中的绝望与期盼，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轰！”

林风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土地上，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煞气轰然爆发！

黑色的火焰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如同一朵盛开的死亡莲花，瞬间将方圆数丈的地面炸得焦黑龟裂。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本应清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杀意与血红。

“老子在九幽尸山里爬出来，在万族血海里杀出一条路，为的不是什么长生大道，不是什么无上权柄！”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老子杀到天崩，为的就是——有人能活着等我回来！”

苏清雪默默地看着他几近崩溃的背影，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她只是平静地抽出背后的冰剑，手腕一抖，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被她狠狠插入脚下的焦土之中，剑柄兀自颤动不休。

“此战，我陪你。”三个字，简单，却重如山岳。

“哥哥，别急。”花想容小巧的鼻子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她那双异色的瞳孔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她的命丝还没有断，很微弱，但还在……被绑在北边荒山之巅的‘升天台’上，他们想拿她当祭品。”

“升天？”林风缓缓站起身，嘴边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好一个升天。老子今天就让他们——落地成灰！”

他翻手取出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无数细碎人影的丹药。

这是花想容在炼化那三百追兵的残魂记忆后，为他凝练出的一枚“执念丹”。

林风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其吞下。

丹药入腹，他体内沉寂许久的凡尘道种骤然轰鸣起来。

一股庞大的、驳杂的记忆洪流冲刷着他的神魂，却并未让他迷失。

那是一段属于前世的，属于那个平凡农夫的记忆。

清晨，伴着鸡鸣起身，抓一把米糠撒向院中的鸡群；正午，挑着沉甸甸的水桶，脚步踉跄地走在田埂上；傍晚，扛着锄头回家，看到邻家寡妇的屋顶漏了雨，便主动爬上去，用新采的茅草仔细修补……这些琐碎到几乎被他遗忘的执念，这些属于凡人的、最纯粹的喜怒哀乐，此刻竟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凡尘壁垒”，瞬间包裹住他的神魂，让他身上那股冲天的杀气内敛了三分，却也变得更加厚重，仿佛能够短暂地抵御那无处不在的命术侵蚀。

荒山之巅，狂风呼啸。

九根雕刻着诡异符文的巨大石柱冲天而起，环绕着中央一座古老的祭坛。

寡妇就被铁链缚于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浑身是伤，气息奄奄。

在她的头顶，一本虚幻的金色命书缓缓展开，垂落下一道道纤细如发丝的金线，正缓缓刺入她的天灵，抽取着她的魂魄与那缕被她承载的“葬气”。

一名身着玄甲的守将站在祭坛边缘，脸上挂着轻蔑而残忍的狞笑：“区区凡女，蝼蚁般的东西，竟敢承载‘葬气’的眷顾？真是脏了这份天赐的气运！今日以你祭天，正好可以净化这份力量，为我主所用！”

话音未落，一道携着黑焰的拳风已破空而至！

“轰隆！”

九根石柱中的一根，应声被轰成漫天碎石！

烟尘弥漫中，林风的身影踏风而立，黑发狂舞，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死死盯着那名守将，怒吼声响彻云霄：“她若该死，老子当年就该死在乱葬岗里！她若该活——天，也得给老子让路！”

他左眼的黑色漩涡疯狂转动，瞬间锁定了那名守将的命格轨迹。

无数因果线在他眼中交织，守将一生的罪孽无所遁形。

林风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仿佛九幽之下的审判宣言：“赵三狗——西漠赵家村人士，三岁偷鸡，七岁摸狗，十六岁为夺家产，亲手将生母推入枯井，对外宣称失足。你这等弑母求荣、污浊不堪的命格，也配谈‘净化’二字？”

“你……你怎么会知道？！”被称为“赵三狗”的守将心神剧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他引以为傲的命术修为，在林风这洞悉一切的记命之瞳面前，瞬间紊乱。

因果反噬，他体内的力量轰然倒冲，一口心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踉跄着跪倒在地，再也无法维持祭坛的运转。

就在此时，苍穹之上，那张无形的天外命网再次被触动。

一道比先前粗大百倍的金色光柱撕裂云层，带着煌煌天威，直奔祭坛而来，显然是要强行完成献祭！

千钧一发之际，林风心口处，一道沉寂已久的烙印——姬无月留下的心烙——骤然灼烧起来！

一股精纯至极的魔血之力从烙印中涌出，逆冲他全身经脉。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整个世界陷入了三瞬的绝对静止！

就是现在！

苏清雪眼中精光一闪，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凄美的冰蓝流光。

那柄插入地面的冰剑早已与地脉相连，此刻携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祭坛最核心的命核！

与此同时，花想容猛地张开小嘴，喷出一股由无数记忆碎片交织而成的命忆烈焰。

那烈焰没有温度，却能焚烧一切与命运相关之物，瞬间点燃了祭坛上空那张虚幻的“升天符纸”。

“咔嚓……轰隆隆！”

命核破碎，符纸成灰。

整个升天台剧烈摇晃，九根石柱（包括被林风打碎的那根）接连崩塌。

束缚着寡妇的金色丝线寸寸断裂，她虚弱的身体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一道黑影闪过，林风已然飞身而上，稳稳地将她接住，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挡住所有坠落的碎石。

寡妇在剧烈的颠簸中缓缓睁开颤抖的眼睑，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那张脸，是那个很多年前饿得只剩一把骨头，却依旧眼神明亮的少年。

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她用尽全身力气，颤声问道：“你……你真的……回来给我放花了？”

林风低头看着怀中这个给了他一丝温暖的女人，脸上那骇人的杀气尽数褪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朵早已干枯、却被保存得很好的黄色野花，轻轻插在她凌乱的发间。

“花早就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柔，“可人，还活着就好。”

他将寡妇轻柔地放在地上，交给跑过来的花想容和苏清雪照顾，然后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片风云变幻的天空。

他左眼的黑色漩涡依旧在流转，却不再有方才那般暴戾的杀意，只剩下一种看穿一切的冰冷与漠然。

“天要葬世？老子没兴趣去葬天……”他低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座荒山，“老子只葬——那些敢动我凡尘的人。”

风，再次吹起，卷起他染血的衣袍。

花想容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苏清雪默默走到一旁，捡起了自己那柄因为强行击穿命核而布满裂纹的断剑。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然而远方的天际，北荒的方向，沉闷而压抑的战鼓之声隐约传来。

一面浴火赤凰的战旗，正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迎风猎猎作响。

东荒的劫难暂歇，但这个世界的纷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林风静静地站在废墟之上，目光越过近处的残垣断壁，望向那片生养他的土地，眼神复杂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