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230章 老子记得的，都是她们给的命

他踉跄着，在这片纯白到令人作呕的虚无中后退。

那些透明的人影如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地贴近，每一根手指的触碰，都像是在他滚烫的灵魂上烙下一道冰冷的印记，带走一片滚烫的记忆。

苏清雪在漫天风雪中递来的那碗汤药，其上的袅袅热气模糊了她冻得通红的脸颊，那句“喝了，就不冷了”的低语，正在从他耳边消散。

柳如烟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的轻笑，带着一丝慵懒与魅惑，那温热的吐息仿佛还在，可那笑声却已听不真切。

还有花想容，那个傻乎乎的丫头，总是叼着一只油亮的烤鸡，满眼放光地扑过来，那憨态可掬的傻笑，如今也化作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一切都在被剥离，被抹除。

林风感到一种源于神魂深处的恐慌，比死亡更甚。

死了，尚有轮回，可若是忘了，她们就等于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

那些为他流过的血，为他落下的泪，为他绽放的笑，都将归于虚无。

不！绝不！

“嗬！”

一声压抑的嘶吼从喉间挤出，林-风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炸满整个口腔。

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证明他“活着”的坐标。

鲜血顺着嘴角溢出，他体内的凡尘道种，那颗承载了他所有尘世羁绊的根基，在此刻发出剧烈的轰鸣！

道种之上，七道曾无比明亮的光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被周围无穷无尽的白雾蚕食。

那是她们留在他生命里的痕迹，是他道心的一部分。

他不能失去！

就在林风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刷之际，遥远的幽冥裂隙深处，一双猩红的血瞳正死死盯着一面古朴的铜镜。

姬无月一身黑裙，脸色苍白如纸，捧着幽冥古镜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镜中映出的，正是林风识海内那七道被白雾吞噬的命光。

然而，在那七道光芒的核心，在他的心口位置，还有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残念，如最顽固的藤蔓，死死缠绕着，抗拒着白雾的侵蚀。

那残念的形状，是一道细微的血痕。

那是当年在无间血池，天罚降世，她为他挡下那致命一击时，用尽最后力气，指尖在他掌心划下的痕迹。

“你忘了我，我也不许你忘了这一划。”姬无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偏执。

话音未落，她左手化爪，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刺入自己左胸！

鲜血喷涌，她却恍若未觉，竟从胸膛里，硬生生剜出了一块仍在“怦怦”跳动的心脉。

那不是完整的心脏，而是她生命本源的一半。

她将这半颗跳动的心脉按在幽冥古镜之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镜面。

“这一半心跳……替你记着。”

心脉融入古镜，镜面血光大盛，那道血光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精准地投射向林风心口那缕即将消散的残念，将其牢牢锁住！

同一时刻，九域之北，北荒雪原。

叶红绫一身赤甲，立于一座由无数将士骸骨堆砌而成的阵法中央。

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名册，上面是三百个用血写下的名字。

那是当年随她与林风一同血战北关，最终埋骨沙场的三百残骑。

“三百个兄弟，三百条命！”她双目赤红，仰天咆哮，“他们都认他林风是统帅，是兄弟！这份情，比天高，比海深！”

她将名册猛地投入阵法核心的赤凰焚情阵中。

轰！

火焰冲天而起，高达百丈，整片雪原都被映照得一片猩红。

烈焰之中，一道巨大的虚影缓缓凝聚——那正是数年前，林风初入北关，还是个毛头小子时，她亲手为他披上“赤焰”战袍的画面。

“谁说情弱？老子的情，是拿命换来的！”叶红绫的声音响彻云霄，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三百兄弟的命，这九域万万百姓的恩，都他娘的给老子——刻进这阵里去！”

她一拳捶在自己胸口，喷出一口心头血融入阵中。

那巨大的虚影瞬间凝实，战意、忠魂、百姓的祈愿，尽数化作一道粗壮的赤色锁链，撕裂虚空，带着无可匹敌的狂暴之势，直射昆仑墟深处的“爱之境”！

纯白虚无之中，林风的神魂正在涣散。

那缕被姬无月强行锁住的残念，是他最后的防线。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在节节败退，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眉心猛地一烫！

仿佛有一颗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那道来自北荒雪原的赤色战意锁链，竟硬生生洞穿了“爱之境”的壁垒，携着三百忠魂的咆哮与九域百姓的祈愿，狠狠轰入他的识海！

识海内，一片赤焰轰然炸开！那不是毁灭的火焰，而是守护的战意！

林风猛然睁开了眼，原本开始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闪过一抹骇人的血色。

被动的防守，只会被不断消磨。

既然无法阻止遗忘，那便换一种方式！

他体内的凡尘道种，在战意的刺激下，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你们要我忘？”他咧开嘴，满是鲜血的牙齿显得格外狰狞，“老子偏要把你们——一笔一划，全都刻进骨头缝里！”

他竟不再抵抗那股抹除之力，反而盘膝坐下，主动引导着那股力量，将体内残存的、关于七位女子的情念逆向燃烧！

他以自己舌底那道独特的“声纹”为引，那是他言出法随的根基，此刻却被他当成了刻刀！

“第一道，苏清雪，昆仑剑誓，以身为鞘，护我周全。此情，为‘守’，封！”

他低喝一声，一道念头燃烧凝成的心锚，狠狠刺入神魂深处。

凡尘道种之上，代表苏清雪的那道光点瞬间黯淡，却在核心留下一个无比稳固的印记。

“第二道，柳如烟，欲念归心，红尘为炉，炼我道心。此情，为‘炼’，封！”

又一根心锚刺入，道种光芒再亮一分。

“第三道，姬无月，噬魂为钉，幽冥为证，生死同命。此情，为‘缠’，封！”

“第四道，白小怜，替言为符，代我受劫，缄默无声。此情，为‘赎’，封！”

每封印一道记忆，他的气息就变得冰冷一分，双眸中的神采也随之黯淡一分，可他身周的凡尘道种却愈发璀璨凝实。

他正以遗忘感情为代价，将她们的存在本身，铸成自己神魂的基石！

当封印到第六道，属于花想容的记忆时，那股抹除之力汹涌而来，识海中却突兀地飘起一股浓郁的烤鸡香气。

林风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发出一声极轻的失笑。

“你这吃货……连记忆都带着油光。”

他轻声呢喃，将这最后一丝温柔也化作了坚冰，化作了第六根心锚，狠狠钉入神魂。

最后一道心锚轰然落定！

林风猛地从虚无中站起，他一头黑发无风自动，那双曾经亮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已化作一片死寂的灰白，再无半分情感波澜。

他舌底的那道“声纹”，在完成使命后，寸寸炸裂！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混合着鲜血与神魂的碎片，贯穿了整个纯白虚无。

“你们删得了情，删不了她们为我死过的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是作为回应，七道来自外界不同方向的璀璨命光，跨越无尽距离，轰然射入“爱之境”，如七条神链，紧紧缠绕在他死寂的身体之上。

而在“爱之境”的最深处，那片纯白的源头，一道亘古不变、冰冷无情的意志，第一次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一个低语，仿佛自九天之上响起，又好似在人心底回荡。

“……竟有人，以情为盾，逆洗天心。”

那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丝近乎于好奇的审视。

就好像一尊神只，第一次发现脚下的蝼蚁，竟用一种祂从未理解的方式，挣脱了既定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