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18章 谁在偷听我的心跳

废墟深处的阴影冰冷刺骨，仿佛凝固的死亡气息。

林风盘膝而坐，试图将翻涌的气血平复下去。

然而，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丹田气海中的那枚凡尘道种，正以一种极其规律，却又无比陌生的频率在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

林风凝神内视，心头猛地一沉。

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六息一次。

这个节拍，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赖以生存的《杀生仙诀》一个大周天的运转节拍！

过去，是他以功法引导道种，而现在，仿佛是道种在主动迎合功法的韵律，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这绝非好事。

功法是舟，道种是舵，如今舵与舟自行合一，他这个驾船人反而成了外人。

更诡异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每当道种沉沉一跳，身旁蜷缩着取暖的花想容便会浑身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击穿透。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嘴角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细若蚊蚋：“……杀一个恶人，得一丝杀气……积累众生怨，方可证我道……”

林风如遭雷击，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收缩如针尖！

花想容说的每一个字，都分毫不差地复述着他此刻内心深处，关于《杀生仙诀》总纲的感悟！

这并非巧合，这是……读取！

“她在读我的心？”林风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黑暗中，姬无月那双血色瞳眸亮起，带着惯有的嘲弄与冰冷。

“不，不是她在读，”她冷笑着，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是那本‘命书’在听。你以为你吞掉的是什么？是它的根，是它的源。现在，它无处可去，只能赖在你身边……听你的呼吸，听你的心跳，听你……是怎么活下去的。”

命书！

林风心神剧震，那本吞噬了东荒观主，又被自己凡尘道种反向吞噬的诡异金书！

它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更隐秘、更可怕的方式，寄生在了他的道种之中！

难怪！

难怪道种的跳动会与功法同步，原来是命书在背后作祟，试图解析并掌控他的力量根源！

而花想容，因为其特殊的九尾天狐血脉，对这种源于神魂层面的波动异常敏感，竟在无意间成了他思维的“扬声器”！

“听我呼吸，听我心跳……”林风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他不能容忍有这样一个东西潜藏在自己体内，窥探他的一切。

他瞬间做出决断，磅礴的杀气自道种中喷薄而出，如无数道细密的锁链，瞬间封死了自身所有经脉，强行切断了神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要将自己变成一座孤岛，让那该死的命书听不到任何东西！

然而，这个举动却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死寂，花想容猛地抱住脑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在她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狐尾虚影不受控制地狂舞，搅动着废墟中的尘埃。

她那双纯净的眼眸中，此刻竟闪烁着疯狂而混乱的金光。

“好吵……好吵啊！好多声音……好多眼睛……都在说……说要吃掉你……吃掉你！”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俏丽的小脸因痛苦而扭曲，锁定了气息最紊乱的林风。

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而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她嘶吼着，猛地扑了上来，张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目标直指林风的脖颈！

林风心中大骇，他切断了联系，却没想到这联系的另一端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那些“声音”和“眼睛”被他阻断后，竟全部涌向了作为中继点的花想容！

他脚下发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后方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咬。

同时，他手腕一翻，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剑已横在胸前。

“铛！”

一声脆响，花想容布满妖力的爪子狠狠拍在剑身之上，一股巨力传来，林风只觉虎口剧痛，短剑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的瓦砾中。

好强的力量！

这已不是花想容自身的力量，而是被那些混乱信息灌入后暴走的体现！

眼看花想容第二击又至，一道血色残影鬼魅般闪现在两人之间。

姬无月出手了。

她的指尖弹出数道凝如实质的血丝，精准地缠住了花想容的脖颈，血丝上魔气涌动，带着一股震慑神魂的阴冷力量。

“醒来！”姬无月冷喝道，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直击花想容混乱的识海。

花想容眼中的金光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缓缓熄灭，恢复了清明。

她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风和一脸冰霜的姬无月，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下一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挣脱血丝，一头扑进林风怀里，瑟瑟发抖。

“我……我看到好多眼睛……在天上……在天上看着你……好可怕……”

林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身体却如坠冰窟。

天上……的眼睛？

他猛然回忆起东荒观主临死前那句怨毒的诅咒——“你吞的不是机缘，是”

天道之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什么命书，什么记录众生命运，全是谎言！

这东西的本质，恐怕就是天道被某种力量污染后，滋生出的用于监视、掌控众生的“耳目”和“触手”！

东荒观主是它的宿主，所以他能窥探天机，代天行罚。

而现在，自己吞噬了命书的根源，就等于亲手将这个“监听器”的核心，安装在了自己身上！

他成了一个新的“信号源”！

他阻断信号，那些“眼睛”便会通过备用节点花想容来定位他。

若是不彻底斩断这层联系，恐怕下一步，就是所谓的天道降罚！

林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还在抽泣的花想容，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容儿，别怕。告诉我，刚才那些‘声音’，你能……吞掉它们吗？”

花想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歪着脑袋，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话。

过了半晌，她抽了抽鼻子，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回答：“能……能吃的东西……我都想试试……”

这就够了！

林风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鲜血渗出，他以指为笔，以掌心为符纸，迅速画下了一道玄奥复杂的血色符文。

这道符文，正是他从那缕大能残魂的记忆碎片中所得，名为“伪命格引”——一种以自身心跳频率为核心，模拟出“新命书宿主”的信号，从而引诱同源力量的诡异法门！

他要用自己做饵，将藏在花想容神魂深处的那根线，彻底钓出来！

“容儿，闭上眼睛，”林风将画好的血符轻轻贴在花想容光洁的额头上，“等一下，等那个吵闹的声音再来的时候，你就张开嘴，把它‘吃’出来。”

花想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巧地闭上了双眼。

血符一接触到她的皮肤，便化作一道微光融入其中。

废墟中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林风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知着。

片刻之后，花想容的身体再次开始轻微颤抖。

但这一次，她没有惨叫，而是紧锁眉头，小脸憋得通红，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吞咽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突然，她猛地张开嘴！

“噗！”

一团蠕动着的、细密的金丝被她从口中喷了出来！

那团金丝落在地上，竟如活物一般，散发着微弱的金光，扭曲着，挣扎着，想要钻入地底逃走！

就是现在！

林风早有准备，身形一晃便已到了金丝面前。

他顾不得去捡短剑，直接并指如剑，指尖杀气缭绕，精准无比地一挑，点在了那团蠕动的金丝核心！

“滋啦——”

杀气与金丝碰撞，发出一阵类似烤肉的声响。

金丝剧烈地翻腾起来，在杀气的逼迫下，一道极其微弱、却又充满怨毒的神念从中被硬生生挤了出来！

那神念的气息，林风至死也不会忘记——正是东荒观主的残识！

“原来是你……”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假死脱身，将一丝残魂藏在命书核心里，就能在我吞噬它之后，反过来将我当成新的傀儡和温床？可你忘了一件事——你早就被它吃了，你只是它保留下来的一份‘记忆’而已。”

那道残识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林风狂暴的杀气下无法凝聚成形。

林风不再给它任何机会。

他心念一动，丹田内的凡尘道种轰然运转，引动了其中蕴含的、来自药魂街无数冤死亡魂的滔天怨念。

这些怨念，是世间最驳杂、最混乱的“信息”，此刻被林风尽数引出，化作无形的“红尘噪音”，狠狠地灌入了那团金丝之中！

“啊啊啊——！”

东荒观主的残识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最擅长拨弄人心，窥探天机，此刻却被这世间最污秽、最狂乱的众生之念反向灌入。

那感觉，就像一个窃听者，被瞬间塞入了亿万个同时播放着最刺耳噪音的耳机！

他的神念，在这红尘噪音的冲击下，被反向灼烧，寸寸消融，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金丝失去了核心，也随之失去了所有活性，变成了一撮黯淡的金属粉末。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姬无月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用右手锋利的指甲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狠狠一划！

一道血箭飙出，不等林风反应，姬无月已经欺身而上，将流淌着魔血的伤口，死死按在了林风的心口上！

“你干什么！”林风大惊，想要推开她。

“别动！”姬无月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魔血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皮肤的毛孔，疯狂地钻入林风的体内，直奔他的心脏而去。

“我的血，能暂时遮掩你的心跳频率，混淆天机。只要你这颗心还在跳，我就能让你……藏在我的命里。”

冰冷而霸道的气息包裹住林风的心脏，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林风刚想说些什么，劝她不要如此冲动，却对上了她那双血色的眸子。

那眸子里，没有理智，只有化不开的疯狂与执拗。

“别劝我理智……”她仿佛看穿了林风的想法，冷笑着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带着一丝凄美的弧度，“我早就疯了，只不过……是为你这一世而疯。”

话音落下，她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林风连忙扶住。

林风抱着昏迷过去的姬无月，感受着自己心口处那层冰冷的魔血屏障，心中五味杂陈。

可他此刻却无暇他顾，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静静地聆听。

他的心跳声……咚，咚，咚……那频率，那节拍，竟与刚才花想容吞出的那团金丝的蠕动频率，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当他下意识地运转起《杀生仙诀》时，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遭天地间那些游离的元气，它们的流动，它们的汇聚，都像是在回应他的脉搏，与他的心跳形成了某种宏大而诡异的共振。

仿佛他不是在吸收元气，而是在……召唤它们。

就在这时，刚刚苏醒的姬无月忽然睁开了眼，她没有看林风，而是幽幽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从始至终，都不是你在用功法，而是……功法在用你？”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一堆不起眼的废墟中，一朵由药奴骨灰滋养而生的血色小花，在无风的环境下，竟缓缓地、自动地绽放开来。

那花瓣的开合，像极了人类的嘴唇。

它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