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148章 赢的，油尽灯枯

洛倾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她身前的葬仙宗弟子立刻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但她的视线，却依旧死死地钉在玄天宗那被万丈霞光笼罩的山巅之上。

林风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身后女子的虚弱。

这位葬仙宗的圣女，天生一双能勘破世间万物本源契约的“契纹视界”，每一次全力施为，都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元。

他本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一样，在山门前止步，等待结果。

然而，她没有。

林风的目光越过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越过那些面目狰狞、结阵死守的玄天宗长老，同样望向了那片天穹。

他的眼神比寒冬的冰川更为冷冽，握着那杆漆黑战旗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洛倾城的话语，如同一柄重锤，敲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点燃了他胸腔里早已积压成火山的怒火。

“苏清雪，永冬剑体，封天裂，契三百载……”

那一行由天道法则亲自烙印的金色命契，此刻仿佛也映入了林风的瞳孔之中。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他的神魂。

“她不是死了……”洛倾城的声音低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葬仙宗弟子的耳中，“是把自己，焊进了天道裂缝。”

焊进去。

多么精准，又多么残忍的词。

“宗主……”身旁的长老低声唤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玄天宗的护山大阵已经被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但真正的硬骨头，是眼前这座由上万柄灵剑构筑的“万剑诛邪大阵”。

剑气冲霄，杀意凝如实质，金色的剑光几乎要将苍穹染成白昼。

林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膛的起伏却并未因此平复。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清冷如雪，却会在无人时对他展露一丝温柔笑意的女子。

想起了她曾说过，她的剑，为守护而生。

可他妈的，没人告诉她，守护的代价，是用自己去填那个无底的窟窿！

“玄天宗，号称人间正道魁首，”林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阵阵剑鸣，“三百年了，他们告诉世人，圣女苏清雪为镇压魔渊而英勇献身。他们为她立碑，为她塑像，享受着世人的敬仰，吃着她用命换来的安宁。”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现在，我来告诉他们，什么他妈的叫‘献身’！”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风动了。

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将手中那面绣着古朴纹路的黑色战旗猛地向前一掷！

战旗脱手，迎风暴涨，旗面上，一缕缕死寂的灰色火焰仿佛活了过来，盘旋而出。

那火焰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却散发着一种连空间都能吞噬的恐怖气息。

“轰——！”

玄天宗的万剑诛邪大阵瞬间感应到了这股异种力量，阵眼轰鸣，上万柄悬浮的灵剑调转方向，剑尖齐齐对准林风。

下一刻，剑雨如瀑，金色的洪流裹挟着净化一切的浩然正气，倾泻而下。

“起！”

林风单手掐诀，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那面黑色战旗上的灰色火焰冲天而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在林风与葬仙宗众人面前，悄无声息地撑开了一面巨大的灰色火墙。

金色的剑雨洪流撞在火墙之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无坚不摧的剑气，一旦触碰到灰色火焰，便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成千上万的灵剑，就这样前仆后继地消失在了那片死寂的灰色之中。

“今天，我要拆了你们的‘天契’！”

林风的咆哮声中，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穿过了火墙，径直冲向万剑诛邪大阵的阵心——那座囚禁着苏清雪的囚剑阵。

玄天宗宗主脸色铁青，怒吼道：“拦住他！他要毁掉封印！”

然而，无人能挡。

林风所过之处，灰色火焰如影随形，任何试图靠近的玄天宗弟子，其护体灵光都会被瞬间吞噬，而后整个人化为飞灰。

他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撕开了玄天宗伪善的面具，直捣他们最核心的秘密。

囚剑阵内，是另一方天地。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无尽的严寒与死寂。

苏清雪白衣胜雪，盘坐于虚空之中，满头青丝早已凝结成冰晶。

她的双眸紧闭，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血色，神情庄严而肃穆，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

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从她的心口贯穿而过，剑尖向下，深深刺入她身下那片翻涌不休的黑暗深渊。

那深渊之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咆哮，有毁天灭地的气息在冲撞，却被那柄长剑死死钉住，无法溢出分毫。

这就是真相。

她以自己的永冬剑体为阵，以本命长剑为钉，以一颗通明剑心为锁，将自己与这片被称为“天裂”的黑渊，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当林风的身影冲入阵心的那一刻，苏清雪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曾经清澈如秋水，如今却只剩下淡漠与冰冷，仿佛倒映着天道法则，不含一丝一毫的凡人情感。

“林风，退下。”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从万年玄冰之下传来，“这是我与天的契。”

林风看着她心口上那柄剑，看着她胸前浮现出的、与天穹之上遥相呼应的金色契约符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天契？”他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踩得虚空震颤，“苏清雪，你还记得你刚入宗门时对我说过什么吗？”

苏清雪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你说，剑者，心当通明，斩尽世间一切不平事。”林风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滔天的愤怒，“可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你斩的是什么？你斩的是自己的七情六欲，斩的是自己的未来！你这不是剑心通明，你这是被天道蒙了眼！”

他猛然伸出右手，那只手掌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与灰色火焰同源的诡秘符文。

那是他的本命神通——断契之手。

“住手！”苏清清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急切。

然而，林风的手已经决绝地按在了她心口那道金色的命契之上。

“你说过，若有一天你的剑不再为你自己而鸣，就让我亲手折断它。”林风的眼中，血丝攀爬，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剑，我已经找不到了。所以，我只能来撕了这份狗屁契约！”

“嗤啦——”

第一道契纹，应声而裂。

“噗！”

林风的身体猛地一震，一道血箭从他口中喷出。

他的经脉，在撕裂天道契约的反噬下，寸寸断裂。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苏清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冰霜寸寸龟裂，露出痛苦的神色。

“林风……你疯了！你毁契，天裂将出，黑渊里的东西会淹没整个大陆……人族危矣！”

“人族危矣？”林风咧嘴一笑，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让他看起来狰狞无比，“那就让我来扛！”

“嗤啦！”

第二道，第三道契纹，被他用尽全身力气，蛮横地撕开。

他的皮肤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血人。

但他按在命契上的手，却稳如泰山，没有丝毫退缩。

“你……会死的……”苏清雪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我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林风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随着契纹的断裂，苏清雪那双冰冷的眼眸中，渐渐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人的神采。

这就够了。

他咆哮着，将最后的力量全部灌注于右手之上。

“给我……断！”

“咔嚓——”

仿佛宇宙初开时的一声脆响，最后一道，也是最核心的那道契纹，在林风的手下彻底崩断。

束缚着苏清雪的金色命契，瞬间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囚剑阵的核心被破，整个万剑诛邪大阵随之崩解。

贯穿她心口的长剑发出一声哀鸣，寸寸碎裂。

她身下那片咆哮的黑渊，也在失去了镇压后，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吸力。

而苏清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木偶，双眼一闭，从虚空中无力地坠落。

就在她即将被黑渊吞噬的瞬间，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抢先一步冲到了她的下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揽入怀中。

漫天崩碎的剑光与混乱的能量乱流中，林风紧紧抱着怀中那个冰冷的身躯，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

他赢了，却也油尽灯枯。

苏清雪缓缓睁开眼，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眸子里，映出了林风血肉模糊的脸庞。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她靠在他的胸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几个世纪以来第一句属于自己的低语。

“林风……我冷。”

林风收紧了双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用自己滚烫的鲜血去温暖她冰封了三百年的身躯。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在两人相拥坠落的轨迹中，苏清雪那只无力垂下的手中，最后一片断剑的碎片从她指尖滑落。

那碎片在空中翻滚，没有像其他碎片一样化为齑粉，而是在接触到一丝从林风身上溢出的灰色火焰后，悄然化作了一株通体灰黑、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火苗状嫩芽，在混乱的气流中，固执地摇曳着，散发着一丝微弱却不灭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