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第146章 残旗未倒，吾扛诺北行

骨灰坛的震颤越来越烈，坛身刻痕里积着的细灰被震得簌簌下落，混着林风掌心的冷汗凝成冰粒——像头囚困的凶兽正挣破枷锁，撞着他的皮肉，更撞着他的神魂。

目光死死咬在坛身那入木三分的二字上。指尖相触的刹那，仿佛捅破了禁忌的封条，一股陈腐的寒气顺着指缝钻进来，冻得骨头发麻。

体内沉寂的凡尘道种毫无预兆地狂颤起来！

眼前风雪褪成模糊的色块，苏清雪的身影淡去，整个世界的光影都在剥离、扭曲——

一幅悲壮到刺目的画面，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脑海！

崩塌的神殿里，巨神像半边已化作齑粉，碎石间还嵌着断裂的金色战甲碎片。

神像之下，血色身影摇摇欲坠——是叶红绫！

浑身浴血的她，鲜红战甲被更深的血渍浸成暗黑色，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冻成青紫色的皮肉。长枪断成半截，胸口那根惨白的断骨刺破皮肉，蛛网般的裂痕里闪烁着不祥暗红，每跳一下，战甲的裂痕就蔓延一寸。

破誓之骨……林风心脏骤然紧缩，痛得几乎窒息。

他认得这根骨头——那是叶红绫以精血神魂立下的战神誓约凭证！违誓则骨碎魂灭！

可画面中，她就是用这根将碎的骨头，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撞碎了那尊俯瞰众生的神像！

咳……一口鲜血溅在破碎的神像基座，她抬手抹了把嘴角，指尖沾着的血沫在冻裂的石面上晕开，嘴角却扯出抹凄美的笑。

视线仿佛穿透时空，越过无尽战场与虚无，精准落在林风身上。

声音轻如风中絮语，却清晰响彻灵魂深处：

林风……等我回来。

幻象轰然碎裂！

林风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眼前风雪依旧，苏清雪清冷的脸上浮着关切，收剑时剑穗扫过他渗血的指缝，顿了半秒才收回，转身时斗篷下摆悄悄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

你看到了什么？

话音未落，苏清雪已动——手腕翻转间，薄如蝉翼的无垢锋发出清越剑鸣，横在骨灰坛前。

并指如剑，在锋刃轻划——一缕剑光脱鞘而出，如活物悬浮。

所过之处虚空荡起涟漪，无数金色古符文构成的印记缓缓浮现，形如图腾，霸道与征伐之气扑面而来！即便残缺不全，威压仍让周遭风雪骤停。

以战神图腾为证，若林风立宗，我必归来。

清冷而坚定的女声随图腾响起，是叶红绫的声音，却比幻象中的呢喃多了金石般的决绝。

苏清雪蹙眉凝视着渐散的金色誓痕：这是战神之誓，神魂与图腾相连。誓未断，魂未散——她没死透，只是被困在了某处。

林风怔怔望着誓痕，又低头看向怀中骨灰坛。

「你说过要回来。」

「那我就扛着你等。」

念头刚起，便如疯长的藤蔓缠满心神。

解下背后行囊，用最坚韧的兽皮带将沉重的骨灰坛牢牢缚在背上。兽皮带勒进肩骨时，他忽然低头对着坛口呵了口气——白雾撞上冰冷的陶壁，瞬间凝成霜花。动作缓慢而郑重，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林风……苏清雪似想开口。

你说过雪停就教我枪法的……林风没理会她，只对着背后骨灰坛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那我就扛着你，等雪化，等你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

体内某种沉睡的古老血脉，仿佛被这句承诺唤醒，轰然沸腾！

承诺之躯，言出必践！身负所诺，力可擎天！

与此同时，背上骨灰坛猛地一颤，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红色气息如细蛇般顺着皮带钻入后心。

那不是魂魄，是纯粹到极致的残印——葬战之躯的残印！

无法形容的恐怖战意如九天银河倒灌，瞬间冲刷四肢百骸！

那是经历千百次生死搏杀，埋葬无数敌人与战友后，才凝聚成的铁血煞气——霸道、苍凉，藏着毁灭与守护的矛盾意志。

呃啊！

林风发出压抑的痛吼，双臂青筋如虬龙暴起，全身骨骼发出刺耳的声，仿佛正被蛮横力量强行重塑。

力量太过庞大，几乎要撑爆躯体！

他猛地踏出一步——

积雪炸开，冻土龟裂！更诡异的是，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大地深处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

仿佛沉睡千年的东荒战脉，被这一脚生生撼动！

他没有停，背负着沉甸甸的承诺，一步一步朝北方艰难挪动。

咚！咚！咚！

每一步落下，大地震颤便清晰一分，地脉深处的共鸣越发强烈。

千里之外，北境边陲那座被风雪啃噬得不成样子的残破军寨里——

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老兵们围着篝火取暖。军寨中央，光秃秃的旗杆上，那面看不出原色、满是破洞与暗红血迹的战旗，在寒风中纹丝不动，早已死寂。

突然！

死寂的战旗毫无征兆地猛地舒展，猎猎作响！

打盹的独眼老兵豁然抬头，浑浊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失声惊呼：将军……旗动了！

风雪中，林风身躯摇摇欲坠。

磅礴战意在重塑肉身的同时，反噬之力如万千钢针穿刺经脉神魂。鲜血顺着眼角、鼻孔、耳洞、嘴角渗出，七窍流血，状貌骇人。

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林风！苏清雪身影一闪便要搀扶。

别扶！林风猛地抬手阻止，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这是她的路……我得，替她走完！

这话像说给苏清雪，像说给背后的骨灰坛，更像道掷地有声的宣告，响彻苍茫雪原。

话音刚落，遥远天际传来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咚……咚……咚……

像战鼓，又像心跳，每一下都精准共鸣着体内暴走的葬战之力，帮他勉强压制住即将崩溃的反噬。

林风艰难抬头望向声源处。

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排移动的黑点，迅速扩大——

是骑兵！衣甲残破、神情疲惫，却依旧挺直脊梁的骑兵！

坐下战马同样伤痕累累，步履沉重，却一步未停地踏雪而来。

为首者左臂空荡荡，仅剩的右臂紧握着杆遍布裂痕的铁戟。他瞥向空旗杆时，右手无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将军亲授的旗角，如今只剩道磨得发亮的勒痕。

当他看清风雪中那个七窍流血、却仍背负骨灰坛挺直的身影时——

独臂骑士猛地勒住缰绳，布满风霜的脸上，两行滚烫泪水瞬间冲开污垢。

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如破锣的嘶吼：

镇北军——残部，奉将军令，归建！

身后数十名残兵齐刷刷下马，单膝跪地！起初是参差不齐的回应，很快汇成震得雪地簌簌掉渣的声浪：

归建！

林风仰着头，任由风雪拍打脸颊，温热的血与冰冷的泪混在一起滑落。

抬手轻轻拍了拍背后的骨灰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红绫……你的兵，来了。

仿佛回应般，冰冷的骨灰坛中，一缕微不可查的温热悄然传来。

风雪似乎更狂了，卷着镇北军残部的震天吼声，也卷着林风那颗几近破碎却又重燃的心脏。

他望着眼前这支跪倒的百战之师——他们是叶红绫的骄傲，是她意志在世间的延伸。

如今，他们回来了。

林风缓缓挺直几乎被压垮的脊梁，目光扫过每张坚毅而悲怆的脸庞，最后落在空旷雪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背后坛身的刻痕，二字像要烙进骨头里——原来不是未亡人未死透的承诺。

队伍已集结，战意已重燃，可那本该引领他们的旗帜，却不知遗落在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