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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墙在身后合拢，最后一丝光被掐灭。李文抬手按住潮湿的岩壁，指尖传来细微震动——有人在外推动机关，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他转过身，对着赤奴低声道：“走右边。”
碎石堆下那块刻纹石板已被触发，地面裂开一道斜向下的缝隙，冷风从深处涌出。茶树精灵飘在前方，嫩绿光影映着通道内壁，照出几道新刮的划痕，像是有人拖着重物下行。
赤奴喘了口气，腿上的烧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没多问，弯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松动的石块滑入暗道，藤蔓缠住脚踝的地方留下几缕断裂的纤维，随即被上升的气流卷走。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里开始泛起一股甜腻气味。李文伸手拦住赤奴，自己蹲下，从地上捻起一点粉末。指腹搓了搓，不黏也不散，闻着像晒干的花蕊，可这地方不该有花。
茶树精灵轻轻摇头，指尖微光一闪，那点粉末瞬间枯萎成灰。
“人为撒的。”李文低声说，“引人深吸的香，不是自然生的。”
赤奴冷笑：“想让我们迷糊？”
“不止。”李文盯着她，“是等我们呼吸加快，毒才发作得快。”
他们放慢脚步，用袖口掩住口鼻。通道尽头出现微弱天光，出口是一处裂谷边缘。雾气浮在半空，压得很低，对面山壁若隐若现。中间横着一座悬索桥，木板残缺，铁链锈迹斑斑。
茶树精灵飞上前，指尖轻点桥面。一层淡蓝波纹漾开，像是水面被触碰。她迅速退回，停在李文肩侧，轻轻点头。
“桥上有东西。”李文说。
“我来探。”赤奴抬脚就要上前。
“不行。”李文一把拽住他，“你伤还没好，动作会慢半拍。慢半拍，就回不来。”
赤奴甩开他的手，声音压着火气：“那你打算让一个精灵过去？它挡不了箭。”
“我不是让她去送死。”李文望向桥头立着的一根旧木桩，上面挂着半截褪色布条，“那是标记。有人走过，而且走得急。布条方向偏左，说明重心不稳——中毒了，但撑住了。”
“所以呢？”
“所以桥能走，但必须清一遍毒再过。”李文取出雪莲晶石，递给赤奴，“你守后路。我过去。”
赤奴没接，反而往前一步：“你右臂刚麻过，现在使不上力。我去。”
两人对视片刻，谁也没退。
最后是茶树精灵主动飞向桥面。她双臂展开，清气如涟漪扩散。蓝雾被一点点推开，露出底下涂满暗绿色膏泥的木板。她每前进一段，就回头示意安全区域。
李文和赤奴贴着边沿前行，脚踩的位置全是她净化过的地方。走到一半，赤奴忽然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扶住铁链，咬牙站稳。
“怎么了？”李文回头。
“腿……抽了一下。”赤奴抬头，“没事，继续。”
李文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多说，加快脚步。三人终于踏上对岸，刚站稳，身后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桥中央的三块木板突然塌陷，连着几节铁链断裂坠下，落入谷底不见回音。
“不是自然老化。”李文回头看着断口，“是远程控制的机关。”
赤奴靠着岩壁喘气，额角渗出冷汗：“有人知道我们会来。”
“不是‘知道’。”李文望着对面渐渐合拢的雾，“是等着我们来。”
茶树精灵忽然转身，望向左侧山壁。她抬起手，指向一处看似完好的岩面。
李文立刻抬手示意安静。
下一瞬，火把一支接一支亮起，围成半圆。数百名黑衣人现身高处，手持弓弩，箭尖泛着幽光。更远处，地面裂开数道缝隙，漆黑藤蔓钻出，迅速朝两人脚边缠来。
“退！”李文抽出木剑，一剑劈断最先扑来的藤蔓。断口处喷出淡黄汁液，落在岩石上冒出白烟。
他迅速将雪莲晶石塞进赤奴手里：“含住，别咽下去，护心脉！”
赤奴握紧晶石，反手拔刀，一刀斩断另一根偷袭的藤条。可就在这时，左侧山壁轰然炸开，火光冲天，一人跃出，手持骨笛，吹出刺耳长音。
蜈蚣群从火中涌出，甲壳漆黑如铁，足肢划地发出金属摩擦声。
李文瞳孔一缩。
是呼衍铁。
他站在高台边缘，披着染血的黑袍，左袖空荡，右手握笛不放。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李文身上。
“你还真是追到底。”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你设的局，我不该来？”李文挡开一支冷箭，木剑震得发麻。
“你不该信那个精灵。”呼衍铁停下吹奏，骨笛垂下，“她能清毒，可清不了咒土。这片地，种不出活物。”
李文心头一沉。
他试着调动识海，想再唤一个植物精灵，却发现气运之力刚涌出就被某种力量拉扯、消散。他看向脚下——泥土呈暗红色，夹杂着细碎骨粉，显然被施过邪法。
“难怪她只能维持形态。”他低声自语。
赤奴靠在他侧后方，呼吸变得粗重。他左手已有些发抖，可仍举着刀。
“撑得住吗？”李文问。
“还死不了。”赤奴咬牙，“先解决这些虫子。”
呼衍铁忽然抬手，骨笛再次响起。铁甲蜈蚣加速扑来，同时高台两侧的弓弩手齐射。箭雨覆盖整个区域，逼得两人只能后退。
李文挥剑格挡，可箭太多，总有漏网。一支箭擦过他肩膀，布料撕裂，皮肤火辣。他刚要闪避，余光瞥见赤奴动作一滞。
“小心！”他猛地侧身去推。
赤奴被撞开半步，可还是慢了。
一支短箭钉入他左臂，深入肌肉，箭尾黑羽微微颤动。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刀插进地面才没倒下。
“赤奴！”李文一把将他拽到身后，木剑横扫，逼退逼近的蜈蚣。
赤奴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箭，伸手要去拔。
“别动！”李文喝止，“毒已经进去了。”
赤奴咧了咧嘴，想笑，却只咳出一口浊气：“我早该想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埋伏。”
他说话开始含糊，眼皮沉重。李文伸手探他脉搏，跳得极乱，越来越弱。
“撑住。”李文低声说，“别闭眼。”
高台上，呼衍铁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意，反而眉头微皱。他缓缓放下骨笛，对身旁一名黑衣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点头退下。
李文察觉异样，抬头怒视：“你到底想干什么？杀我们？还是看我们互相残杀？”
“都不是。”呼衍铁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想知道，你还能撑多久。”
“那你大可以亲自下来试试。”
呼衍铁没回应。他转身欲走，脚步顿了顿，又留下一句：“他中的不是普通毒。三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药，血会变成黑色。”
话音落下，他人已消失在高台后方。
箭雨停止，蜈蚣退回裂缝，黑衣人陆续撤离。山谷重归寂静，只剩下风穿过岩缝的呜咽。
李文背起赤奴，他的身体滚烫，呼吸浅促。茶树精灵飘在身旁，尽力释放清气，减缓毒素蔓延。
“还有力气走吗？”他问精灵。
精灵轻轻点头，指尖微光闪烁。
李文望了一眼四周，最终选了谷侧一处塌陷的洞穴。那里地势低，不易被发现，入口被碎石半掩，适合藏身。
他背着赤奴快步靠近，刚踏进洞口，身后忽然传来破空声。
他猛扑向前，翻滚入内。一支箭钉在入口石上，箭身剧烈震颤。
外面没有追兵，也没有喊杀声。
只有那一支箭，孤零零地插在那里，像是某种警告。
李文靠在岩壁上，喘息未定。赤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手臂上的伤口周围皮肤已开始发黑。他摸了摸怀中，最后一枚茶籽还在。
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种子上，低声念出召唤。
地面微微震动，一根藤蔓破土而出，迅速生长成盾形屏障，堵住洞口大半。做完这些，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茶树精灵飘到赤奴身边，指尖轻触他额头。一丝清凉渗入，赤奴眉头微动，却没有醒来。
李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木剑柄上沾的血已经干了，颜色发暗。他刚才格挡时，虎口裂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一滴血落在赤奴手臂旁的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洞外，风忽然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