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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指尖还在沙盘上停留片刻，建业那颗红点已被风沙微微掩去一角。他收回手，袖口拂过地图边缘，留下一道浅痕。
“孙权不会再动了。”他说，“接下来的路，得我们自己走。”
话音未落，帐帘被人从外掀开。呼衍铁大步走入，肩甲上沾着夜露与尘土混成的泥点，靴底踩在毡毯上发出沉闷声响。他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块灰布包裹的物件，未等开口，已有淡淡星芒自布缝中渗出。
“抓到了。”他的声音低而稳，“终南山方向来的，穿灰袍，佩南斗玉佩，走的是灵脉暗道。”
李文起身，走到案前取出青铜罗盘。指针原本静止不动，此刻却轻轻震颤起来，指向那块灰布。他点头：“确实是天机阁的人。”
呼衍铁解开布包，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人双目紧闭，四肢被藤蔓缠绕，胸口微弱起伏。一缕细丝般的银线从其衣领内延伸而出，连接着一枚嵌入皮下的晶石。
“这是‘传讯骨’。”呼衍铁道，“若强行摘除会自毁神识，我已让植物精灵封住经络，暂时压制反应。”
李文俯身查看，目光落在对方袖口内侧。那里有一小片纸角，泛黄卷曲，隐约可见几笔星轨图样。他轻轻抽出，摊在案上。
“这是……南斗七使的通行凭证。”云姬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帐角，手中托着一面薄如蝉翼的水晶片。那是由空间裂隙凝结而成的映像器，能还原残留的气息轨迹。她将水晶覆于纸上，瞬间，一道虚影浮现——一名老者立于山巅，手持玉册，身后是层层叠叠的石门阵列。
“九宫八卦阵。”云姬轻声道，“他在汇报布防变更。中央阵眼设在寅位，每日寅时初刻能量最弱，持续一刻半钟。”
李文盯着虚影中的石门结构，忽然问：“你能确认位置？”
“可以。”云姬伸手触碰水晶，指尖泛起微光，“这枚玉佩与终南山某处空间频率共振，误差不超过三十步。而且……”她顿了顿，“阵眼附近有异常的空间褶皱，像是人为折叠过的通道入口。”
“天机子准备逃？”呼衍铁冷笑。
“不。”李文摇头，“他是想引人进去，再关门打狗。”
帐内一时安静。远处传来驼铃声，轻而有序，那是沙漠蝰蛇兵团正在向预定营地移动的信号。
李文转身取来《奇门遁甲》，翻至“破阵篇”。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叶子，那是植物精灵昨夜从终南山外围带回的样本。叶脉纹理与九宫图极为相似，尤其是中央一点，颜色略深，仿佛吸收过大量灵气。
“我们不能强攻。”他说，“但可以让他以为我们要强攻。”
呼衍铁抬眼：“诱敌？”
“不是诱敌。”李文合上书，“是让他主动把破绽送出来。他知道我们会来，所以他布阵、调兵、加固防线——可只要他动了，就会留下痕迹。”
他看向云姬：“你能不能顺着这股空间波动，反向植入一道假讯息？就说……南斗使已成功脱身，正前往第二联络点。”
云姬沉默片刻，点头：“能做到。但我需要一件与南斗使气息完全一致的替代物，否则会被识破。”
“用这个。”李文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种子，轻轻放在案上。种子迅速膨胀，化作一个与南斗使容貌相同的傀儡，皮肤纹理、呼吸节奏无不逼真。
“植物精灵拟形术。”他解释，“活不过两个时辰，但足够骗过巡阵的星傀。”
云姬伸手将水晶贴于傀儡额头，口中默念几句晦涩音节。刹那间，傀儡身上浮现出与原使相同的星纹印记。
“好了。”她说，“现在只要激活传讯骨，就能让天机阁收到错误情报。”
李文看向呼衍铁：“你带人护送傀儡到古道岔口，让它‘逃’向乌岭方向。沿途留下血迹和打斗痕迹，务必做得像真的。”
“明白。”呼衍铁收起傀儡，转身欲走。
“等等。”李文叫住他，“别杀他。”
呼衍铁回头：“留口气？”
“不留气。”李文走到俘虏面前，手指轻点其眉心，“我要他醒过来，看到我们怎么一步步拆掉他的阵。”
他低声念出一段咒语，雪莲精灵从地底钻出，花瓣轻颤，洒下一抹清辉。俘虏眼皮微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睁眼那一刻，他看见的是李文平静的脸。
“你是南斗使，负责终南山外围联络。”李文语气平淡，像在陈述天气，“你昨天申时出发，携带最新布防图，准备交给残部首领。可惜，你选的路太偏，没人救得了你。”
那人嘴唇颤抖，想要说话，却被藤蔓勒住脖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文继续说，“你在赌我们会直接杀了你，或者折磨你逼供。但我们不这么做。”
他示意呼衍铁打开案上的沙盘模型。那是根据植物精灵测绘重建的终南山主峰地形，八座石门环绕中央高台，每一扇都标注了开启时间与守护兵力。
“你看，我已经知道这么多。”李文指着中央一点，“寅时初刻，静滞期，对吧？三十六名天机卫，十二具星傀，还有埋在地下的三重陷阱。你以为藏得很好，可你忘了——你们每次调动，都会扰动灵脉，而我的植物精灵，就长在那些根须旁边。”
南斗使瞳孔骤缩。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李文蹲下身，与他对视，“要么你现在说，还能保住一条命；要么等云姬破解完阵法，你连当俘虏的资格都没有。”
那人咬紧牙关，额角青筋跳动。
李文站起身，对云姬说：“开始吧。”
云姬走到水晶前，双手缓缓抬起。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光丝，如同蛛网般交织成一片立体图景。那是终南山的空间结构图，每一道褶皱、每一个节点都被清晰标注。
“找到了。”她突然开口，“第三重陷阱的触发机制，藏在东南巽位的地脉交汇处。只要切断那里的能量流，整个阵法就会出现短暂失衡。”
李文立刻下令：“命植物精灵潜入该区域，种植‘断脉草’，限时一个时辰完成。”
“是。”一只藤蔓精灵从地底钻出，接过指令后迅速消失。
这时，南斗使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们……进不去的。就算破了阵，天机子也不会在主殿等你们。他会启动时空核心，直接转移到其他世界。”
李文笑了下：“所以我们也不打算去主殿。”
他转向呼衍铁：“你刚才说，他在调整布防？”
“是。”呼衍铁点头，“根据审讯记录，他已经把三队星傀调往东侧偏峰，说是防备偷袭。”
“那就对了。”李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怕的不是正面进攻，而是有人绕后切断退路。说明……真正的出口不在主峰，而在偏峰下方。”
云姬抬头：“我能感应到那里的空间密度异常，像是长期开启过通道。”
“那就别让他走。”李文拿起木剑，轻轻敲了敲案角，“呼衍铁，你带五名精锐，今晚子时潜入偏峰，找到通道控制枢，给我死死守住。”
“如果他提前启动呢？”
“不会。”李文笃定地说，“他要等所有布置完成才会撤离。而现在……他还在等南斗使的消息。”
他看向仍被束缚的俘虏，语气平静：“你说是不是？”
那人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松动。
李文不再追问，只对呼衍铁说：“去吧。记住，不要惊动守卫，也不要急于动手。我们要的不是斩将夺旗，是让他一步步走进我们挖好的坑。”
呼衍铁抱拳领命，转身走出军帐。
帐外风沙渐歇，驼铃声仍在继续。云姬站在沙盘前，指尖划过偏峰位置，低声说：“时间只剩六个时辰。”
李文握紧木剑，目光落在终南山模型的阴影处。
那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正悄然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