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政府军混合团的进攻,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
在王雷精心组织的梯次阻击下,势头被层层削弱,最终在孟洪峡谷东段陷入僵持。
缅军指挥官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顽强且狡猾的抵抗,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补给线也因地形拖得漫长而脆弱。
战局暂时稳定,但压力并未减轻,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轮更残酷的碰撞。
然而真正的惊雷,却在西北方向的深山中炸响。
高仲元率领的第四连,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凭借对山地的极致熟悉和远超对手的单兵素质。
悄无声息地渗透了柳元麟部的外围防线,直插其设在隐秘山谷中的核心补给点。
战斗在午夜时分骤然爆发!
高仲元没有选择复杂的战术,而是采取了最直接、最暴烈的中心开花。
他亲自带领一个排的精锐,以精准的枪法和手榴弹开路,如同尖刀般直插囤积着大量英制弹药和粮食的草棚区。
另外两个排则从两翼包抄,用密集的火力压制试图增援的守军。
“打,烧光、炸光!”高仲元的命令简短而冷酷。
士兵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汽油罐砸向物资堆,点燃火把奋力投出。
轰——!!!
冲天的烈焰瞬间吞噬了草棚,引爆了堆放无序的弹药,连绵不绝的剧烈爆炸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峦间反复回荡,仿佛天崩地裂。
柳元麟部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彻底打懵,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在爆炸和烈火中四散奔逃,死伤惨重。
高仲元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没有丝毫留恋。
“撤!”他果断下令,带队迅速隐入来时的黑暗山林,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当柳元麟气急败坏地带着主力从前方赶回时,看到的只有一片仍在燃烧、爆炸的废墟和满地的焦黑尸体。
他赖以生存、也是英国人寄予厚望的弹药库和粮秣,已化为乌有。
“林凡我操你祖宗!!”
柳元麟的咆哮声在凄厉的山风中显得绝望而无力。
失去了补给,他的部队别说主动进攻,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英国人短暂的投资,顷刻间血本无归。
捷报在清晨传回黑石峒指挥部。
“好,打得好!”
林凡难得地露出了畅快的笑容,重重一拍桌子,“高仲元这一拳,打在了七寸上。
柳元麟这条疯狗,没牙了!”
指挥部内众人也面露喜色,西北方向的巨大威胁,暂时解除了。
“给高仲元记头功,全军通报嘉奖!”
林凡下令,“让他们休整补充,但警惕不能松,柳元麟可能会狗急跳墙。”
“是!”
就在这时,陈剑快步走近,脸上带着一丝异样:“支队长,宋文渊急电。”
林凡眉头微挑:“哦威廉姆斯先生有回音了?
这么快?”
他接过电文纸,快速浏览。
内容并非来自威廉姆斯,而是宋文渊本人,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公式化的冰冷。
电文核心意思高度凝练:
认可成果:
“对贵部成功摧毁敌对势力后勤节点表示赞赏。”
施加压力:
“然钉子之价值,在于持续刺痛。
下一步行动需更具进攻性,目标应直接指向缅共东北军区之交通线或指挥节点。”
画饼与威胁:
“唯有持续证明自身之战略价值与进攻决心,方可获得更高级别之援助与认可。
反之,一切现有及未来之支持,均可随时中止。”
没有提具体的援助清单,只有**裸的命令和威胁。
林凡将电文轻轻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支队长,美国人这是逼我们去和缅共死磕啊!”韩德胜忧心忡忡。
“缅共可不是柳元麟那种乌合之众,他们扎根多年,战斗力强。
背后背景复杂,主动招惹他们后患无穷。”
“我知道。”
林凡淡淡道,“威廉姆斯要的不是小打小闹,他要的是投名状。
是让我们彻底绑上他的战车,去碰最硬的骨头。”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缅共东北军区大致活动的区域。
“宋文渊这封电文,冰冷生硬、公事公办。
看来,威廉姆斯施加的压力不小,或者……宋文渊本人对逼我们去送死这件事,也心存不满,只能用这种语气划清界限。”
指挥部里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来自遥远华盛顿的、冰冷而巨大的压力。
接受命令,意味着陷入与缅共的残酷消耗战,生死难料。
拒绝命令,则可能立刻失去一切外援,在缅甸政府军和柳元麟残部的反扑中独木难支。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良久林凡忽然转过身,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回复宋文渊。”
他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电文如下:”
“一、来电收悉,感谢认可。
二、下一步进攻计划已制定,目标:切断缅共东北军区通往景栋之主要补给线‘勐波通道’。此举将有效遏制其向泰老边境渗透之能力。
三、然该任务极度危险,需强火力支援以突破其坚固防线。
为保障行动成功,急需如下装备:
81mm迫击炮六门、配弹三百发;巴祖卡火箭筒十具、配弹五十发;攻坚用tNt炸药五百公斤。
四、物资到位之日,即为进攻发起之时。
盼速复。”
林凡说完,指挥部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支队长,我们真要打缅共?”王雷忍不住问道。
林凡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打?当然要准备打。
而且要打得轰轰烈烈。”
他看向陈剑:
“把我们要打勐波通道的风声,想办法无意中漏给与我们有些交情的,克钦独立军的人知道。
他们和缅共关系紧张,一定很乐意帮我们把消息传过去。”
陈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支队长,您这是虚张声势?
敲美国人竹杠?”
“既是敲竹杠,也是缓兵之计。”
林凡冷笑道,“威廉姆斯不是要进攻性吗?
我就给他一个看起来极具进攻性、代价高昂的计划。
他不是要投名状吗?
我就开出一个天价!
他若给,我们就拿着这些硬家伙,好好考虑怎么打;他若不给,或是拖延,那就是他阻碍了我们执行命令,而非我们抗命。”
“妙啊!”韩德胜击掌赞叹。
“主动权就又回到我们手上了!”
“更重要的是,”
林凡目光深邃,“我们要让缅共知道,我们是被迫的。
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真正的敌人是背后的美国人。
只要风声放出去,缅共必然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主动后撤。
这样即便我们最后真要做做样子,遭遇的抵抗也会弱很多。
甚至可能为我们和缅共之间,创造一种不打不相识的微妙默契。”
一石三鸟之计!
既回应了美国的压力,又索要了实际利益,还暗中缓和了与潜在强敌的关系。
所有人看向林凡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利用各方矛盾为自己谋取最大生存空间的手段,已远远超出了一个军阀的范畴。
“立刻去办。”林凡挥手。
“是!”
电文发出,黑石峒再次进入了紧张的等待和战备状态。
林凡独自走到指挥部门外,仰望天空。
蔚蓝如洗,仿佛昨日的空袭从未发生。
他知道,与美国人这场无声的博弈,比真刀真枪的战斗更加凶险。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冷静的计算和坚定的意志。
铁砧,不仅要能承受重击,更要学会利用锤子的力量,锻造出属于自己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