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邪神的白月光 第6章 一勺蜜糖

北塔，是阿斯特莱雅公爵府中最偏僻、最冷清的所在。

它曾是某位酷爱观星的先祖所建，如今早已废弃多年。通往塔楼的石阶上布满了青苔，墙壁上爬满了枯萎的常春藤，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囚禁公主的古堡，只不过没有英俊的王子，只有冰冷的铁锁和虎视眈眈的守卫。

伊芙的新房间，就在这座塔楼的顶层。

房间很宽敞，甚至可以说是奢华。厚重的波斯地毯，带有帷幔的四柱大床，以及一个能俯瞰整个公爵府花园的巨大落地窗。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此地的本质——一座金丝雀的牢笼。

两名光明骑士如同雕塑般守在房门外，二十四小时轮班，断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物理联系。一日三餐由专人送来，但送餐的仆人放下餐盘就走，全程不敢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仿佛她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源头。

伊芙对此毫不在意。对一个前世习惯了“两点一线”生活的社畜来说，这种与世隔绝的“居家办公”模式，反倒让她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空间，来恢复身体，并理清自己未来的道路。

然而，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很快就找上了门。

【……饿。】

奈尔那不带感情的意识流，第三次在她脑中响起。每一次响起，伊芙都能感觉到手腕上的印记传来一阵微弱的、如同脉搏般的悸动，并带走她体内一丝微不可查的生命力。

伊芙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明白了这个“契约”的本质。奈尔就像一个绑定在她身上的“系统”，需要持续的“能量”来维持运行。而这种能量，要么来自她的生命力，要么……来自外部的“投喂”。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人吸干。所以，“投喂”成了她眼下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自从她搬进北塔，送来的餐食都是最简单、最乏味的白面包、清水煮肉和蔬菜沙拉——这是公爵夫人，她那位继母的手笔，一种无声的、上不了台面的打压。

这种东西，别说用来“投喂”品味可能很刁钻的邪神，就连伊芙自己都难以下咽。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帮她传递消息，获取外界的物品。而在这个人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公爵府里，去哪里找这样一个“盟友”呢？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伊芙小姐，我……我来为您收拾餐盘。”

一个怯生生的、如同蚊子哼哼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伊芙的眼睛微微一亮。这个声音，她记得。

“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端着一个空托盘，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溜了进来。

是那个叫莉莉的小侍女。

她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侍女服。亚麻色的头发梳成两条简单的辫子，脸上还有几点没褪尽的雀斑，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在原主的记忆里，莉莉是她众多侍女中最不起眼、也最受欺负的一个。因为笨手笨脚，经常被刻薄的原主打骂。也正因为如此，在伊芙出事后，其他机灵的侍女都想方设法地调离了，只有这个没人要的“小可怜”，被管家派来干这份伺候“瘟神”的苦差事。

莉莉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动作飞快地收拾着桌上的餐盘，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空气所诅咒。

伊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注意到，莉莉在收拾面包时，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喉头也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她在……咽口水。

伊芙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等等。”

在莉莉端着餐盘准备逃离时，伊芙开口了。

小侍女的身体猛地一僵，端着托盘的手都开始发抖，几乎要把盘子里的东西都晃出来。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依旧不敢抬头。

“小……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想起了过去被原主百般刁难的恐怖回忆。

伊芙从软榻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

莉莉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模样。

然而，预想中的斥骂并没有到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她那有些枯黄的头发。

莉莉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第一次正视了这位“堕落”的公爵小姐。

眼前的伊芙小姐，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美丽的绿眼睛里，却不再有往日的刻薄与高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和而平静的光芒。

“你叫莉莉，对吗？”伊芙轻声问道，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异常的柔和。

“是……是的，小姐。”莉莉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记得你。上次在审判庭外，所有人都躲着我，只有你，偷偷给我塞了一块手帕。”伊芙微笑着说道。

这是她融合的记忆碎片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当时原主被审判官吓得崩溃大哭，所有仆人都远远避开，只有这个小侍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鼓起勇气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虽然原主当时并没有在意，但这个瞬间，却被穿越过来的李薇牢牢记住了。

莉莉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摆着手：“没……没什么，小姐，那只是……”

“对我来说，那很重要。”伊芙打断了她，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谢谢你，莉莉。”

一句简单的“谢谢”，让小侍女彻底愣住了。在她的记忆里，贵族对仆人，只有命令和赏罚，从来没有“感谢”。

“你的晚饭，吃了吗？”伊芙忽然换了个话题。

“啊？还……还没……”莉莉下意识地回答。作为最低等的侍女，她通常要等所有主子都用完餐，才能去厨房吃些残羹剩饭。

“那正好。”伊芙说着，转身从床头柜的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罐密封的、来自南方殖民地的顶级蜂蜜。金黄色的蜜糖在水晶罐里，如同流动的琥珀，散发着甜美的香气。这是原主最喜欢的零食之一，也是她为数不多的、被允许带进北塔的私人物品。

伊...芙... 用一把银质的小勺，小心翼翼地舀出了一勺蜜糖，然后，在莉莉震惊的目光中，将那勺晶莹剔透的蜂蜜，轻轻地抹在了餐盘里剩下的一片白面包上。

“这个，你拿去吃吧。”伊芙将抹好蜂蜜的面包递到莉莉面前，语气自然得就像是在分享一块普通的点心，“就当是……我对手帕的回礼。”

莉莉彻底傻眼了。

她看着眼前那片涂满金黄蜜糖的面包，又看了看伊芙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给我的？那可是连管家都舍不得吃的顶级蜂蜜啊！伊芙小姐，她……她不是最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吗？

【……甜的……味道……】奈尔的意识流适时地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渴望”，【……给她？为什么？】

【这叫‘投资’。】伊芙在心里平静地回答，【有时候，一勺蜜糖，比一百句命令更有用。】

“小……小姐……我……我不能……”莉莉结结巴巴地推辞着，对她来说，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伊芙不容置喙地将面包塞进了她空着的那只手里，“这是命令。”

听到“命令”两个字，莉莉才下意识地握紧了面包。温热的面包，带着蜂蜜的香甜，透过指尖传来，真实得不像话。

“以后，每天这个时候，你都来我这里一趟。”伊芙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你愿意帮我吗？”

莉莉抬起头，看着伊芙那双澄澈的绿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命令，没有威胁，只有平静的询问和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需要、被尊重的感觉，涌上了莉莉的心头。

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关于“堕落女巫”的可怕传闻。她只知道，眼前这位伊芙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会随意打骂自己的女主人，而是一个……会对自己说谢谢、会把珍贵的蜜糖分给自己、会用平等的语气请求自己帮忙的……好人。

小侍女的眼眶一红，泪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伊芙笑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终于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可以信任的盟友。

而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源于一勺微不足道的蜜糖。

【……人类……真奇怪。】奈尔的意识流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你会慢慢习惯的。】伊芙在心里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她将那一小罐蜂蜜，连同那把银勺，一起放到了莉莉的托盘上。

“这个也拿着。以后，你就是我的‘首席甜品试吃官’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去吧，吃完了，再来找我。”

莉莉捧着那罐如同珍宝般的蜂蜜，晕晕乎乎地走出了房间。直到房门关上，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包和蜜糖，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一股无与伦比的香甜，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绽放开来。

那是她这辈子，尝过的，最甜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