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娘子 第138章 壁画迷踪

三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扎进前方的黑暗里。

身后那团玩意儿发出的尖啸，像指甲刮擦骨头似的，追着他们的后脑勺，逼得他们不敢有半分停顿。

裴九霄左腿越来越不听使唤，跑起来一瘸一拐，大半重量都压在了欧阳雪那细胳膊细腿上。

欧阳雪咬着唇，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愣是没吭声，拼了命地架着墨言另一边。

苏芷跑在最前头，胸口那股腥甜味一阵阵往上涌，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块已经失去光泽、变得灰扑扑的蓝色晶体碎片，仿佛这是最后一点心理安慰。

通道在这里变得时宽时窄，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全是碎石头，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空气里那股子腐朽味倒是淡了些，但另一种陈年的、带着尘土和岩石本身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同样让人不舒服。

“那鬼东西……没追上来吧？”

裴九霄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令人牙酸的嘶鸣声似乎被甩远了些。

“暂时……没有。”

苏芷也停下脚步，扶着冰冷的石壁喘息，耳朵却还警惕地竖着。

她不敢放松，那团黑暗给她的感觉太邪性了，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欧阳雪几乎脱力，和裴九霄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墨言放下来，让他靠坐在岩壁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墨言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唇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周身的死气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爆发，但依旧盘踞不散，像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他。

“裴大哥，你的腿……”

苏芷注意到裴九霄左腿裤管被划破的地方，皮肤呈现一种怪异的灰白色，而且那颜色还在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

裴九霄低头看了看，啐了一口：

“妈的，沾上就没好事！又麻又冷，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尝试动了动脚趾，只有极其微弱的反应。

苏芷心沉了沉。

幽冥死气的侵蚀性太强了，裴九霄这只是被边缘擦过，就已经这样。

那墨言……

她蹲下身，想去检查墨言的情况，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腕，一股比之前更加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传来，激得她差点缩回手。

他体内的死气，似乎因为刚才的爆发，变得更加凝实和……活跃了？

“这样不行，”

苏芷声音发紧，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得想办法压制他体内的死气，不然……”

不然不用那团黑暗追来，墨言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裴九霄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可咱们现在……要啥没啥！”

丹药早在之前的逃亡中耗尽了，银针也在混乱里不知掉哪儿去了，唯一可能有点用的蓝色晶体也碎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苏芷医术再高明，此刻也束手无策。

绝望的气氛像湿冷的蛛网，一点点缠上每个人的心。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观察四周的欧阳雪，忽然怯生生地开口：

“苏姑娘，裴大哥……你们看……这墙上……”

苏芷和裴九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刚才只顾着逃命，根本没留意。

此刻借着火折子残余的、摇曳欲灭的光晕，他们才发现，这条通道的石壁，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不再是粗糙的、布满魔纹的天然岩石，而是变得相对平整，上面好像刻着些什么？

苏芷凑近了些，用袖子擦去石壁上厚厚的灰尘。

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了底下清晰的刻痕。

是壁画！

线条古朴，甚至有些稚拙，但勾勒出的形象却异常传神。

上面画着许多人，穿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宽袍大袖的服饰，衣袂飘飘，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似乎在举行某种庄严的仪式，他们仰望着天空，天空中刻着星辰与一轮清冷的圆月。

“这衣服好像跟上面那些破石像穿的有点像？”裴九霄眯着眼看。

苏芷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素心族！

这些壁画，记录的是素心族的事情！

她强压下激动，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壁画，内容却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画的是一些人在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什么东西，从天空落下的一点点的“星光”，还有从草木、泉水中提取的“露珠”般的液体。

他们将收集到的东西，汇聚到一些造型奇特的器皿中。

“这是在干嘛？熬汤？”裴九霄看得一头雾水。

苏芷没说话，目光紧紧跟着壁画的叙事。再往后，画面陡然一变！

原本祥和宁静的场面被打破，天空出现了巨大的、扭曲的裂缝，黑色的、如同暴雨般的污秽之物从裂缝中倾泻而下！

大地崩裂，河流枯竭，人们惊恐地奔逃，身体被那些黑色物质沾染，痛苦地倒下……

“幽冥秽土……”

欧阳雪小声惊呼，手指着那些黑色的雨点。

“书里说，上古时期，有天外污秽降临，污染大地，就是‘幽冥秽土’的源头！”

壁画的内容变得悲壮而惨烈。

素心族人没有放弃，他们似乎运用了之前收集的“星光”和“露珠”的力量，与这些污秽抗争。

有人引导着清辉般的力量净化被污染的土地，有人用散发着光芒的器物封印裂缝，更多的人在战斗中倒下……

苏芷看得心潮起伏，这些零碎的记载，似乎正在拼凑出素心族失落的历史，以及他们与这幽冥秽土宿命般的对抗。

壁画很长，他们沿着通道一边走一边看。

火折子的光越来越暗，几乎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

终于，在通道似乎快到尽头的地方，他们看到了最后一幅，也是最为巨大的一幅壁画。

这幅壁画的内容极其诡异。

画的中央，不再是具体的人或物，而是一团难以名状的、混乱的线条漩涡。

而在漩涡的下方，描绘着几个抽象的人形，他们似乎围坐在一起，中间摆放着一些器物。

其中一个人形的双手，指向天空的星辰，而另一个人形，则指向地底深处。

最让他们感到后背发凉的是，在这幅壁画的角落，用一种他们看不懂的、却莫名觉得眼熟的古老文字，刻着几个小字。

而在那几个小字旁边，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

那图案，弯弯绕绕，扭曲盘踞，赫然与之前石像底座上，以及那团黑暗周围石壁上的“魔纹”，几乎一模一样！

“这……这什么意思？”

裴九霄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素心族自己刻上去的？他们……他们跟这魔纹有关系？”

苏芷也是心头巨震。

素心族不是对抗幽冥秽土的英雄吗？

为什么在他们记载自己历史的壁画上，会出现代表幽冥污秽的“魔纹”？

而且看这位置和刻画手法，绝非后来者添加，而是壁画原始的一部分！

难道……素心族与这幽冥之力，并非简单的对抗关系？

这魔纹，并非仅仅是污秽的象征，而是有着他们尚未理解的、更深层的含义？

就在三人被这惊人的发现弄得心神不宁之际——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来自靠坐在墙边的墨言！

三人都是一愣，随即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墨言不知何时，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空洞地望着通道顶部的黑暗，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周身的死气，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苏醒，再次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

苏芷又惊又喜，几乎是扑到他身边：

“墨言！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墨言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掠过苏芷，却没有停留，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更遥远、更虚无的地方。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符……逆……转……”

他的声音太轻，太破碎，苏芷不得不把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不……是……封印……”

“……是……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苏芷的心猛地揪紧。

墨言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似乎想指向那幅刻有魔纹的壁画，但手臂只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落。

他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抹极淡的、与周围死气截然不同的清澈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他死死抓住苏芷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用一种混合着极度痛苦和一丝诡异明悟的语气，挤出了最后几个字：

“玉衡子……他……骗了……”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僵，抓住苏芷的手骤然松开，眼睛再次闭上，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那短暂的清醒，耗尽了他所有的生机。

通道里，只剩下火折子最后一点微光。

在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不甘地跳动了一下，倏然熄灭。

彻底的黑暗，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