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艾泽拉斯有个家 第20章 背叛、新生与离别

深海的宁静，如同最精致也最脆弱的珍珠母贝，长久以来被内部悄然孕育的禁忌力量和外部虎视眈眈的恶意共同挤压着，终于在这一天，伴随着生命的阵痛，彻底地、轰然破碎。

娜迦宫殿最深处，那间往日充斥着慵懒与诱惑气息的奢华寝宫，此刻氛围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靡靡的香气，而是浓烈的血腥味、冰冷的汗味以及一种紧绷到极致的压抑感。瓦斯琪躺在巨大的砗磲贝卧榻上，原本优雅盘踞的蛇尾因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烈宫缩而不受控制地痛苦扭动、拍打着光滑的曜石地面，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慌的“啪啪”声。她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往日里的从容、魅惑与掌控一切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分娩之痛折磨出的扭曲，以及一种深植于母性本能之中的、近乎野兽般的坚毅与忍耐。

林云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被迫站在卧榻不远处。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茫然地看着这与他息息相关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的生命诞生过程；同时又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瓦斯琪痛苦的呻吟都让那只手收紧一分。他即将亲眼见到那个将他与这片深海、与这位危险女巫牢牢捆绑在一起的“纽带”，这份突如其来的“父职”礼物，沉重、冰冷，带着命运的嘲讽，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而他体内那股源自玛诺洛斯的、潜藏已久的深渊潜能，似乎也受到了寝宫内骤然飙升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的刺激，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同类的诞生惊醒，在他血脉深处不安地躁动、低吼，与周围的环境产生着一种奇异而令人不安的共鸣。

“呃啊——！！”

终于，伴随着瓦斯琪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用尽了灵魂所有力量的痛苦嚎叫，一股强大、纯粹、带着新生原始蛮荒气息的生命波动，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地从她体内迸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寝宫！

“哇啊——！！！”

紧接着，一声异常嘹亮、穿透力极强、几乎不似寻常新生儿所能发出的尖锐啼哭，如同破开阴霾的利剑，猛地响彻了寝宫的每一个角落！那哭声不仅仅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冲击，带着一种宣告自身存在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让所有听到的人灵魂都为之一颤。

“是个女儿！首领，是个非常健康、非常有活力的女儿！”负责接生的、一位面容沧桑的年长娜迦侍女，动作极其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将那个刚刚脱离母体、浑身沾满粘液和血丝的小小生命抱起，用最柔软、吸水性极强的稀有海藻绒布轻柔而迅速地擦拭干净，然后恭敬地递到了虚脱无力、却强撑着睁开眼的瓦斯琪面前。

林云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上前了一步，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落在了那个被包裹在柔软海藻布中的婴儿身上。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他瞬间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那并非他潜意识里预想的、半人半蛇的娜迦幼体形态，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有着人类婴儿所有特征的女婴！她有着娇小玲珑、比例完美的四肢，粉嫩光滑、吹弹可破的皮肤，只是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脸，完美地继承了瓦斯琪那非人的、近乎妖异的美感胚子，眉宇间依稀能看到娜迦特有的纤细骨架和轮廓。尤其是那双刚刚费力睁开、好奇打量世界的眼睛，瞳孔并非是东方人的纯黑或西方人的碧蓝，而是带着一丝如同最深邃海洋般的、变幻不定的幽蓝光泽，仿佛蕴含着整片大海的秘密。

她似乎哭累了，停止了那极具穿透力的啼哭，只是微微张着小嘴，好奇地转动着那双幽蓝的眼珠，纯净无暇的目光懵懂地扫过瓦斯琪虚弱而欣慰的脸，然后，落在了旁边神色复杂、如同石雕般的林云身上，仿佛在无声地询问这个陌生“父亲”的来历。

瓦斯琪凝视着怀中的女儿，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抹虚弱却无比真实、甚至带着一丝神圣光辉的微笑。那笑容中蕴含的情感复杂到了极致——有初为人母（尽管她活过万年）的本能温柔与怜爱，有某种深层次计划终于达成关键一步的满足与放松，或许，在那眼底最深处，还隐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林云看着这个流淌着自己一半血脉、形态却完全是人类的女婴，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茫然、无措、一种沉甸甸到让他想逃避的责任感，以及一丝源自生命最本能的、诡异而无法割舍的血脉亲近感，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让他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这份因新生命降临而带来的、短暂到近乎奢侈的静谧与情感波动，甚至连一分钟都未能持续。

“杀——！！”

“为了艾萨拉女王！为了娜迦的纯净荣耀！”

“清除叛徒！一个不留！”

震耳欲聋、充满杀意的战吼声、锋利珊瑚武器猛烈交击的刺耳碰撞声、冰霜法术爆裂开来的轰鸣声……这些如同蓄谋已久、终于找到宣泄口的致命瘟疫，猛地从宫殿外部如同海啸般传来！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向着寝宫核心区域逼近！

“轰隆——！！”

寝宫那扇厚重华丽、由整块珍珠母贝雕琢而成的宏伟大门，被一股狂暴的、混合着冰霜与奥术的能量冲击正面轰中，瞬间炸裂开来！无数闪烁着虹彩光泽的碎片如同利箭般向四周激射！

硝烟与弥漫的水元素中，一名身着华丽深蓝色珊瑚战甲、手持一柄镶嵌着巨大冰冻核心的巨型珊瑚法杖、周身散发着远比普通娜迦女巫强大和冰冷气息的娜迦女巫，在一群眼神凶悍、装备精良的娜迦皇家守卫的严密簇拥下，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她那双如同万年寒冰的竖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裸的杀意，迅速扫过卧榻上虚弱不堪的瓦斯琪、旁边呆立当场的林云，以及瓦斯琪怀中那个形态显眼、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类婴儿。

“瓦斯琪！”为首的女巫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极地的寒风刮过粗糙的珊瑚礁，冰冷刺骨，“你以为你暗中做的这些龌龊勾当，能够瞒过女王无所不知的眼睛吗？！私自与低贱的陆地生物勾结，沉溺于肮脏的肉欲，甚至……甚至自甘堕落，与之诞下玷污我族古老高贵血脉的杂种子嗣！你这是对艾萨拉女王最大的背叛！是对整个娜迦族群荣耀的亵渎！”

瓦斯琪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将怀中的女儿死死护住，苍白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怒火与一丝深陷绝境的绝望：“泽里斯！是女王亲自下的命令？还是你这疯婆娘假传旨意，公报私仇？！”

“事到如今，纠结这个还有何意义，叛徒！”名为泽里斯的女巫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手中巨型珊瑚法杖重重一顿，强大的冰霜能量如同漩涡般在她杖尖疯狂汇聚，寝宫内的温度骤然暴跌，墙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白色的冰霜，“你和你的小杂种，今天都将在这里，为你们的罪孽付出最终的代价！”

战斗在瞬间毫无保留地爆发！瓦斯琪身边仅存的、最忠诚的几名贴身护卫发出决死的怒吼，拼尽全力迎上前去，试图阻挡泽里斯和她精锐的皇家守卫。寝宫内瞬间沦为了血腥的战场，凌厉的冰枪与幽暗的水箭交错横飞，锋利的珊瑚武器猛烈碰撞，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和碎裂的残片。华丽的装饰被狂暴的能量撕碎，珍贵的珍珠与夜明珠滚落一地。

林云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到卧榻前，用自己相对单薄的身体挡在了虚弱的瓦斯琪和啼哭再起的女儿前面。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体内那点刚刚通过苦修掌握不久的暗影能量便自行急速运转起来，一道稀薄、扭曲光线、不断波动着的暗影护盾险之又险地在他身前凝聚成型，勉强偏转了一道射向婴儿襁褓的、尖锐的冰锥碎片！“噗”的一声轻响，冰锥擦着暗影护盾的边缘飞过，钉入了后面的砗磲贝卧榻，留下一个深深的孔洞。这近乎本能的防御举动，连林云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保护这个刚刚见面、身份复杂的“女儿”。

然而，个人的勇武和零星的法术，在训练有素、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军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很快，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瓦斯琪最后几名忠诚的护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生机。林云、瓦斯琪和那个女婴，被泽里斯和她杀气腾腾的手下，一步步逼退到了寝宫最深处、紧靠着冰冷岩壁的角落。瓦斯琪因分娩本就元气大伤，又强行透支生命力调动魔力参与战斗，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脸色惨白得如同海底的沉积物，连盘踞的蛇尾都无力地瘫软在地，只有抱着女儿的手臂，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不肯松开。

泽里斯带着胜利者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狞笑，一步步逼近，手中的珊瑚法杖散发着致命的寒光，杖尖直指瓦斯琪和她怀中的婴儿。

“一切都结束了，瓦斯琪。为你可耻的背叛，画上句号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瓦斯琪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混合着无尽恨意、不甘与最终决绝的疯狂光芒！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抬起那只不住颤抖的、覆盖着鳞片的手，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在空中极其艰难却又无比迅速地划出了一个极其复杂、闪烁着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幽暗符文！

嗡——！

她身下的空间，随着符文的完成，开始剧烈地、肉眼可见地扭曲、折叠！一个仅能容纳一人勉强通过、边缘不断撕裂又弥合、散发出极度混乱与危险空间波动的临时传送门，被瓦斯琪以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在现实壁垒上撕开！

“林云！！”瓦斯琪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呐喊，她猛地将怀中紧紧包裹着的、仍在啼哭的襁褓，不由分说地、几乎是砸一般地塞到了因这突如其来变故而彻底愣住的林云怀里！然后，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拒绝或询问的机会，用尽身体里最后爆发出的一股力气，将他连同那个代表着她们之间复杂羁绊的女儿一起，狠狠地、决绝地推向了那个散发着毁灭与未知气息的、极不稳定的传送门中心！

“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这是林云在被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彻底吞噬、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的、瓦斯琪最后的声音。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以生命为代价的沉重托付，以及一丝他从未在这个高傲、强大的深海女巫身上听到过的……深入骨髓的凄然与绝望。

下一刻，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宇宙都在颠倒扭曲！巨大的、几乎要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恐怖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林云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着一股来自血脉深处和保护幼崽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紧紧地抱住怀中那个爆发出惊恐欲绝啼哭的、柔软而脆弱的小小生命……

深海宫殿内，那个临时撕开的传送门在林云和婴儿身影消失的瞬间，便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骤然崩溃、湮灭，只留下一片扭曲的空间残影和逸散的混乱能量。泽里斯因法术被强行中断而发出的暴怒咆哮，以及因耗尽最后生命力、气息彻底萎靡、如同破碎玩偶般瘫倒在地、生死不知的瓦斯琪……这一切，都迅速被抛在了那片正在被血腥与背叛笼罩的深海之后，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

当林云再次从无边的黑暗中挣扎着恢复一丝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得让他几乎流泪的灼热阳光，以及吸入肺中那干燥、带着沙尘和咸腥海风味道的空气，这让他喉咙发痒，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完全陌生的、金黄色的沙滩上，身下是粗糙滚烫的沙砾。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一阵仿佛被拆散重组般的剧痛传来，但他立刻感觉到怀中那个沉甸甸的、温热的、正在微微蠕动的小小身躯。

他低下头，对上了一双如同最纯净深海蓝宝石般的、带着懵懂泪光和一丝好奇的眼睛。那个有着娜迦般精致面容的人类女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小嘴微微嘟着，似乎刚刚哭累了，此刻正用那双幽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地看着他这个刚刚经历了生死时速、狼狈不堪的“父亲”。

深海惊变，生死离别，空间流转。

他再一次被无常的命运粗暴地抛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岸边，浑身伤痛，前途迷茫。而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与他血脉紧密相连、身世复杂、注定不会平凡的“女儿”，和一份沉甸甸的、以生命为代价的、来自深海女巫的临终托付。

艾泽拉斯广阔而危险的旅程，以他做梦都未曾想象过的、如此戏剧性且责任重大的方式，悍然掀开了全新而充满未知的一章。